既来之则安之,我收起罗盘,走回院内,取来一只木桶,打了半桶水,往水中洒入一包盐,撩起袖子搅合搅合,静待浑水沉淀,水盐分离,盐巴拢在一起沉在水底。
入阴宅,先祭门,盐入水,分则留,合则走,阴宅之主若不点头,即便入了这门,也是住不安生的。
将木桶挂在篱笆门上后,我踱步量院,取院子三分之一处的地方,摆下香炉,点上三支线香,对着四象方柱三拜后,入香炉。再取三只酒盅,满上酒,大声道:“赵玄陌携三叔经由此处,借贵宅歇脚,备上薄酒一份,望宅住庇护,玄陌感激不尽。”
话音落下,以此将三杯酒洒在地上,随后就地画圈,留出一缺口,取纸钱焚烧。
火苗蹿跳,噼啪作响。片刻功夫,纸钱成灰,无风而起,纸灰绕着原地打转飘起,围着剩余的火光转了几圈,飘向不远处的屋子。
夜色下,纸灰飘在半空中,点点的火星子一闪而灭,院内起了阵阴风,刮过我身边,消失在院内。
此时,三根线香此时已经全灭,烟灰不落,左右两根烧尽,唯有中间那根还剩一半,地面不见酒液,圈中纸钱全都烧成了灰,仅剩不多。
阴宅宅主收了我随礼,便是应了我的请,今晚住在这宅子里,安妥了。
收拾了院子,我背上三叔进了屋子,安顿他躺下后,我解开黑皮手套,被老王头划伤的地方起了脓疱,用刀挑破皮,放出浓水,洒上伤药,不出片刻,伤口开始愈合。
这些年,跟着三叔走南闯北,不知遇到过多少凶险,这种小伤压根就没放心上,倒是三叔的状况让我担忧。
按理说,他的魂魄早已就位,此刻也该醒了,怎么他的气色越发难看了?我探了探三叔的气息,两指搭在他脉象上,皱起眉头。
三叔身子并无大碍,为何不见醒?就着月色一看,我瞪起眸子,不知何时起三叔脸色发黄,两眼深陷,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
咚!咚!咚!院外响起敲门声。
我警惕的竖起耳朵,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谁会没事大半夜上阴宅来串门,凑到窗子边,贴耳细听,外面确实有人在敲门,每次敲三下,一长两短,咚咚咚,十分有节奏的敲击着。
我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紧盯着窗子,这敲门声不是从门口传来的,而是在院门口。
一旁的三叔翻了个身,手背打在我腿上,我一激灵,冲着窗口喊了声,“谁?”
敲门声顿了下,响起一道极轻的叫声,“玄陌!”
嘶!
我倒吸一口冷气,这一声喊得实实在在,这声音在我梦里出现过无数次,那个温柔的叫着我名字的女人。
梦里的声音飘渺不定,此刻这声音就在门外,离我很近很真实。
我迫切的跳下床,拿起外套冲向大门,就在我抓住门把的那刻,猛然反应过来,我从未跟人讲过我的梦境,梦里的声音怎么会出现在这?
转念一想,外面八成是来了不干净的东西,大半夜找上门,不是招魂就是索命,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哼!不管来者是什么东西,既然寻到这里,必有所图。三叔的状况令我不安,若真是老王头搞得鬼,那这回便让它有来无回。
思定至此,我披上外套,将镇魂针握在掌心,红线绕腕,沿墙洒上朱砂,推门出去时,反手将一张驱邪符贴在门板上,低语催动符咒,设下封印后,才放心走出院子。
夜晚山里空气稀薄,山风一起,水桶打在门框上,咚咚咚作响,我在屋里听到的敲门声便是这么来的。
夜风吹到骨子里,冷得人瑟瑟发抖。
进门前,我关上了篱笆门,此刻它敞开着,挂在门把上的水桶虽没落下,但晃的厉害,里面的水一滴没溅出。
看到这幅光景,我心头一紧,不动声色的走到院门前,沉声问道:“门外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