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宗仁说,当时看完碑他也是不明白,正好身边有个正在打扫落叶的小和尚,才问了个明白。他还说,他也跟那个小和尚打听了一下关于王阴阳的事情,那个小和尚起初说是他们禅院出去的俗家弟子很多都当了阴阳先生,至于具体王阴阳是谁他也不认识。于是胡宗仁突然灵机一动问他目前寺院里和尚们的字辈,那个小和尚就说,他这一辈是目前寺院里最年轻的一辈弟子,他们的字辈是“若”,他们上一辈的大师们,字辈都是“苦”。听到这里,我也明白了,原来王阴阳说的自己是东泉苦竹,并不是指的苦竹坝,而是真的在说自己的法名。这类俗家弟子的法名我并不知道和正式出家的和尚是否有区别,但是至少可以肯定一点,王阴阳先生的师承,正是这白沙禅院。
继而我追问胡宗仁后来还问到了一些什么,他说他当时也想到王阴阳就是白沙禅院的弟子,于是请求小和尚引荐一位“苦”字辈上一辈的“正”字辈的大师认识一下,小和尚倒是非常热心,带着胡宗仁去了偏殿,找到一位正在门口坐着抄写佛经的黄袍和尚,胡宗仁说,那个和尚看上去怕是50多岁了,于是他向那位大禅师打听一个他们的下辈叫做“苦竹”的弟子,谁知道刚刚以提起这个名字,那个和尚脸色立刻就变了,有些惊讶有些愤怒,说你问这个干什么?其实我也猜到了,如果王阴阳先生目前是身为刹无道的人的话,那么一定是本门派的另类了,虽然并非一定是个不肖的弟子,但是行事作风一定跟很多平辈弟子乃至长辈非常不同。后来胡宗仁编了个理由呼咙了过去,还打听到苦竹的师傅正区(ou)法师早在20年前就已经圆寂了,这么说来,苦竹出师的日子,起码是20年以前的事情了。后来胡宗仁东拉西扯的,才从那位大师口中打听到,苦竹是正区法师30多年前被东泉的一家农户过继给他的俗家弟子,苦竹原本就是那户人家的养子,十多岁的时候才发现身体不好,不能帮着家里干农活,于是他就成了个负担,过继给正区法师是为了让他至少有口饭吃。胡宗仁也问到了那家农户的住址,说是在白沙禅院背后后山,里这里不算很远,但是问起为什么提到苦竹大师脸色都变了的时候,那个大师却说什么都不肯多说一句了。
我说好吧,那咱们现在是不是去他家里拜访一下?胡宗仁说,就这么办吧。于是我们开始一边打听一边坐车,经过好几个小时的寻找,才在后山的村子里找到了这家王姓农家。户主已经是个看上去都70岁的老农了,有点驼背,头发花白,最让我吃惊的是他的双脚非常大,目测至少45码以上,后来才从他自己口中得知他的脚比常人大一些,买不到鞋,于是几十年来,基本不穿鞋。当然这是个人选择的问题,也没什么值得讨论的,当我们问起他的养子也就是王阴阳苦竹的时候,老大爷一拍大腿,愤愤的说这个不肖子孙。接着就点燃旱烟,跟我们聊起他的养子。
从他口中我们得知,这个苦竹虽然身体不好,但是是个懂事的孩子,早些年送去了庙里,原本盼着他能学点佛法本事,起码在庙子里混个禅师的级别,这样虽然不能娶妻生子,至少也能有口饱饭,但是他从起初拜在正区法师门下的时候,就坚持只做俗家弟子,不肯剃度。后来学成归来,本来也是帮着村子里的人们做做法事,赚点小钱,虽然还是困在这个小山村里,但是日子过得也算朴实。不过就在十几年前,他也不知道是受到了什么蛊惑,完全没有理智地娶了他们邻村的一个寡妇,那个寡妇还带着2个孩子。家里人本来是不同意,后来苦竹的倔强脾气上来了,不但在家里大闹一场,还把前来劝架的禅院里的师兄弟打了一顿,大家都觉得他不可救药,也就不管他了,师兄弟也对他这样的做法非常不理解,渐渐也就没有了来往。
我打断那位老大爷的话,我问他现在苦竹师傅是没有住在这里了吗?那个老大爷说,早就没有了,那次闹完事以后,就带着那个寡妇去了城里,后来听说赚了点钱,在鱼洞附近买了房子,这么多年也就只有逢年过节打个电话回家里来,人都见不到了。
我和胡宗仁这时候才恍然大悟,原来王阴阳是否当初的自报家门,是在说他出自什么地方,并不是说他住在什么地方。这一趟虽然是白跑,没能找到人,但是我们的确收获了不少有价值的线索。于是我们问那位老大爷,你知道苦竹师傅现在具体的住址吗?我们有紧要的事情找他。那个老大爷转身进屋,拿出一个小信封,然后跟我们念着上边的地址。不过估计这个老大爷认字并不多,因为他念起来非常吃力,于是我借过信封来,骄傲扬起手中当时还算高级的诺基亚5800mx,迅速的拍照。告别老人家以后,我们打算乘着没有天黑先赶回城里去,第二天按照地址去找苦竹。
说到手里的那个5800手机,我又不得不提起我的一段悲伤记忆。因为那已经是我当时第二个5800了。第一个是我托朋友从香港给我带回来的,那时候国内市场还没有公开贩卖,我也是得意洋洋的在我爸爸妈妈面前显摆这最新款的手机。但是没过多久,却因为我去游泳,把手机遗忘在了换衣服的凳子上,等到我回想起的时候,它早已经被人关了机,不翼而飞了。我当时心想这下不好办了,我妈要是知道我又丢掉了一个手机,不把我骂死才怪。于是我忍痛自掏腰包,第二天一大早就立刻去买了个一模一样的手机,还补上了原来的卡。当我把卡重新插进机器没几分钟,我妈的电话就打来了,她问我是不是手机丢了?我心里一惊,赶忙说,没有啊!她问那为什么我打电话你的提示是关机?我也不知道当时是哪根神经不对,我竟然编了个非常蠢的理由来骗我妈,我告诉她我的手机摔了,把卡摔坏了。
我只记得我妈当时沉默了几秒钟,没有说一句话,就挂上了电话。
我也不晓得是为什么,我在我妈跟前,总是会无意识的做出一些愚蠢的举动或言语。例如有一次我妈在我家厨房给我做吃的,由于抽油烟机声音比较大,她跟我说了句什么话我没听见,于是我顺口就说:“你龟儿说撒子也?”我承认,这是我平常的语言习惯不好,我是无意的。我妈听到以后,直接一个锅铲给我飞了过来,幸好我家的锅铲是彩姐大换洗的时候给我买的衣服木质锅铲,否则我小命难保,我很庆幸我妈当时是在炒菜而不是在切肉,否则飞过来的,也许就变成菜刀了。
还有一次,我妈跟我爸出门去旅游了,在他们出门期间我爸妈院子里的一个老邻居去世了。我妈特别打电话告诉我叫我代他们出席参加一下。到了灵堂以后,我给我妈打去电话,我说妈呀我帮你和爸买个花圈啊!这句话说完,换来的是我妈的另一阵沉默,接着骂了我一句批娃儿点都不会说话。
所以我很畏惧我妈妈,在某些方面。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当然也有过年的时候我知道我妈身体不好于是给她些钱并告诉她这些钱用来买药吃要是不够再问我拿之类的蠢话。
于是我现在跟她讲话,都常常保持警惕,生怕有什么话说得不对头,引来血光之灾。也是因为这样,我后来跟别人说话也都先把肚子里的话放到脑子里过滤一次后,再从嘴巴里吐出去,而非直接把话从肚子里送到嘴边。直到我那次认识了胡宗仁,我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有比我更最笨的人,所以我在他面前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因为他的蠢比我更厉害,我的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在他听来却变成了有条有理的对白。
当晚我们赶回了城里,并且回到荒沟开走了我的车,我给彩姐打了电话说我这几天还有点事让她不用担心我,我们就直接开车去了鱼洞,按照之前那位老人提供的苦竹的住址,我们在附近找了家旅馆住下。
次日一大早,我们就退房,然后鼓起勇气敲开了苦竹先生家里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