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怎么样?昨天朋友重逢,是不是很感动啊?有没有彻夜长谈?”第二天早上,柳长兴吃完早饭闲着没事儿干,就跑到开封府的大牢溜达溜达。看着牢房里的花冲没有如同之前一般坐在床上向外眺望,而是坐在椅子上拿着一壶酒在小酌,他就知道肯定是昨晚妙手空空来,让花冲想起了从前的岁月还有那份朋友之间的浓厚情谊。
“你说呢?两年来未曾相见,自然是有许多话要说。只可惜身在大牢,没有好酒好肉来招待他,愧对他为我费得那一番心力。”昨天晚上和妙手空空见了面,花冲自然知道开封府众人为了给他一个下马威,设下了什么陷阱。而从这几天和柳长兴的谈话中,花冲也知道柳长兴这个小捕快完全有这样的本事。估计,妙手空空逞能多跳的一分也在他的算计之中,不然怎么会那么凑巧,不仅没有误伤妙手空空,还让他知晓了开封府的厉害!
“这有什么愧对的?朋友之间,本就不图回报!他在你成为采花贼后还愿意来看你,甚至担心你的安危,你觉得他会是在乎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的人么?”可能是柳长兴比较厚脸皮吧,他从不觉得朋友之间付出有什么不对。虽然这种付出是相互的,但在你身陷囹圄,实在是没有条件的时候,也不必强求。
“当然不是,他怎么会在乎这些?”花冲回答的有些急,连平常淡定的模样都没有了,可见妙手空空在他心里是多么重要。但是说完之后,他又变得有些落寞,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自暴自弃的意味。“我只是觉得,为我这样一个将死之人,他没有必要来开封府跑一趟。自古官和贼势不两立,而且开封府还有着包大人、展昭和白玉堂坐镇,实在不应该是他来的地方!”
“唉,说你聪明,你还真傻!但说你傻吧,你还有聪明的时候!”瞧着花冲失落的模样,柳长兴摇摇头盘膝坐在了地上。用手支着下巴,想着这个家伙能够成为采花贼,绝对是被别人附身了!要不然怎么连这点事情都想不明白?
“你什么意思?”花冲不懂柳长兴故作高深的话,抬起头来看他。原先那白皙光滑堪称小白脸儿的脸蛋不知跑到了那里去,只剩下大大的两个黑眼圈挂在脸上,那懵懂的表情,特别像是一只被称作熊猫的生物。
“我还能有什么意思啊?就是说你傻呗!你说说你,人家都不计较你是个会被判秋后处斩的家伙,你自己在乎它干什么?现在到你行刑的时候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这些日子,难道你就不能好好活着?好好享受享受一下没有仇恨的时光?虽然说身在牢里,但我们开封府可不是什么折磨犯人的地方!除此之外,你身上还带着人家的独门绝技,如果从你这儿被泄露出去,人家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虽然司空家的人一向独来独往,但身为这一代的妙手空空,他总要为自己的门派着想!”把妙手空空不好意思说的话全都同花冲说个明白,柳长兴这才看见眼前之人那恍然大悟的神情。无法忍受对方邋遢的模样,柳长兴请人给他打了些水洗漱,一个早上在给花冲开导心结中过去了。而在这个时候,包拯也已经上完了早朝,正被宋仁宗单独叫进大殿之中,询问采花贼的事宜。
“包卿,姑母可是不止一次的问我采花贼之事是否了了?你是个什么回答啊!”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恭敬的站着的包拯,宋仁宗不禁想起了当时柔嘉郡主觐见的场面。那样的容貌和风华,果真就算过了这些时日,依旧在自己的脑海中不能忘怀。甚至当看到包拯这个与之有关联的人,都会下意识的想起她。也不知充当诱饵的她现在如何,是否安好?
“回官家,采花贼花冲已经被押入开封府大牢。其认罪态度诚恳,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老臣按照大宋律法,打算将其判为秋后处斩。”简单的向宋仁宗汇报了一下案件情况,包拯就拱手不再说话,只等着他下一步询问。
“是么?那怎么不见你上报此事?难道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不会是柔嘉郡主……”说到这儿,宋仁宗立刻停下了。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再提起那个女人,但是心里却怎么也无法抑制想要更多的了解她的冲动。
“官家,您不应该再提这个女子了。”听着宋仁宗的失言,包拯知道他还没有忘却柳长兴女装时惊为天人的模样。对于平常人来说,无法忘记一个美女并没有什么,但对于一国的君主来讲,对于一个女子的执念,甚至会导致国家的灭亡。
“朕当然清楚,只是……朕实在无法忘怀!包卿能将她作为引采花贼上钩的诱饵,自然清楚她对于男人的魅力!而朕,即使贵为一国之君,执掌江山,归根到底来说,也是个男人啊!”对自己没能控制住自己的遐思,宋仁宗也感觉有些失落。他一直励志做个明君,希望可以让全天下的百姓过上好日子,所以一直克制自己,不曾效仿那些无道昏君,只可惜,人的心哪是那么容易就被控制的?一见倾心这样的话,也不只是说说玩笑而已啊!
“既然这样,那老臣就不得不告诉官家一件事了,希望官家能够饶恕老臣的罪过。”听着宋仁宗的话,包拯也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自家开封府的人和采花贼为柳捕快着迷也就算了,皇上可千万不能也跟着着迷下去!为了大宋不出现一个无道昏君,也不出现一个像汉哀帝那般宠幸董贤的人,自己就算被官家知道犯下欺君之罪,也一定要将真相告诉宋仁宗!
“你说吧!”宋仁宗理了理袖子,然后正坐面对着包拯,打算听他到底要和自己说些什么。可刚刚听了第一句,他就有些接受不能的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
“官家,您所知道的柔嘉郡主其实是个男人,他名字叫做柳长兴,在开封府任捕快一职。因其面容姣好,头脑灵活,善变装之术,故被臣和庞家等人打扮成女子,装作王府千金,进宫后成为柔嘉郡主。”
“你说什么!”宋仁宗觉得自己肯定是听错了,不敢承认自己竟然喜欢上一个男人!
“请恕老臣的欺君之罪,柔嘉郡主的确是个男人,名字叫柳长兴,是开封府的捕快!”抬起头对视着宋仁宗,包拯再一次重申柳长兴的身份,那坚定的语气,耿直的目光,让宋仁宗一下子跌坐在龙椅之上,连话都说不出来。
“包卿,你、你为何要这么做?你可知道,你骗得朕有多苦!”过了好一会儿,宋仁宗才算是缓过神来,看着殿下已经头发花白的老臣,虽然知道他是为了案子,仍旧禁不住怒火中烧,红了眼睛。
“官家,您应该知道,这采花贼已经对很多名门闺秀下过手了,就算是臣为了破案,但凭着良心讲,臣怎么都不忍心再拿另外一个女子冒险。于是,臣就想起了开封府的柳捕快,他为人机智,在陈州赈灾和狸猫太子案中表现都很出色。因为其善于伪装,臣便狠下心让他变成了女儿身,充当诱饵引采花贼上钩。臣知道没有告诉官家您真相是犯了欺君之罪,但请您谅解臣的一番苦心。如果要追究的话,臣请求只治臣一人之罪,不要牵连到其他人。”说到最后,包拯年过半百的身体缓缓下跪,在大殿的金砖之上深深的行了一礼。
“……好了,朕知道你的苦心!当时完全是朕自己一厢情愿,那王家千金,不,是柳捕快根本就没办法为自己分辨。只是,这事儿如果就这么揭过的话,以后会有更多的人拿着自己的苦心欺瞒朕!所以,包卿,罚你一年俸禄,这个案子之后,你就不要再做开封府府尹了,下放到地方去吧!”叹了一口气,就算是再生气,宋仁宗也不忍心对这个陪伴了自己多年的老臣下毒手。所以到最后,可以杀头的欺君之罪也演变成了罚俸降职,而宋仁宗对于包拯的信任依旧没有改变。
“臣叩谢圣恩!”眼看着掉脑袋的罪行被减轻了,包拯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天知道伴君如伴虎,就算是从小看到大的宋仁宗,包拯也不敢那么肯定他能这么轻易的让自己过关。庆幸大宋朝者不杀文人的传统啊,也庆幸自己的皇帝是个宅心仁厚的,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行了,不用谢朕,要谢就谢谢你自己那颗为国为民的初心吧!今天已经不早,你就退下吧!早些结案,也早些让朕的姑母和那些闺秀们感到安心。”用手捂着脑袋,宋仁宗不想再多说话直接赶人。今天这柔嘉郡主由女变男之事已经够让他心烦的了,他不想再看到和那个男人有关的任何人、任何事!
“请官家再容臣上奏一事。”可就算宋仁宗觉得自己受不了了,包拯仍旧不能放过他。来到这大殿之中说了这么多话,他还没有说到正题上呢!刚才那些都是小事,现在他要奏禀的才是今天他来的主要目的。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啊!”抬起头,宋仁宗的眼睛里充满了不耐烦。他是不愿意杀这个一心为了自己的老臣,但不代表他愿意听这个老臣一直奏这奏那。刚才那件事就够让自己郁闷的了,难道他还想要让自己更郁闷么?想到这儿,宋仁宗的心里就有一股子邪火升起,那是求而不得的怨念,更是被欺骗的愤怒。
“回官家,开封府昨日有一江湖人士来到,此人乃江湖偷盗之人的领头人物,人称妙手空空。”拱着手,抬着眼,包拯将今早上展昭向自己汇报的事情再次对宋仁宗重复了一遍。
“那又怎样?什么时候开封府连江湖之事也要过问了?”自古以来,江湖和官府就是泾渭分明的两个地界儿。江湖之事官府不便过问,同样的,官府的判决江湖也不能阻止。虽然都说侠以武犯禁,武林中人一直是统治者的心头大患,但在宋仁宗眼中,事物存在必有其合理性。所以他会重用在武林中享有盛名的南侠,也会对锦毛鼠网开一面。然而,现在包拯突然和自己说这江湖的偷王之王来到开封府,到底有何用意呢?
“回官家,此事并非开封府蓄意要管,只是这妙手空空所报消息牵扯到采花贼花冲。花冲因对此人有救命之恩,故习得司空家独门绝技,而江湖人不敢对司空家下手,却欲将这花冲控制在掌中,尤其是,他们为此买通了官府,想要对开封府有所影响。由此,老臣想到之前在陈州出现的王化和黑衣人,还有之后出现的杀手,这让老臣不由得心生警惕,特前来向官家禀报。”最近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有什么关联一般联结在一起,而自己最近办的两个案子,均与那襄阳王有关。虽然别人不清楚,但官府和江湖勾结,让包拯不得不多个心眼儿。
“你的意思是这想要司空家绝技的人,是那边的人?”不再是刚才的怒气冲天,一谈到那边,宋仁宗的理智刷的一下就回笼,然后开始想着那边最近的动势。
“臣不敢确定,不过每次都是对方先下手为强,打我们一个出其不意。老臣实在是不得不多多思虑一番。”虽然俗话说,亡羊补牢尤未晚也,但包拯更喜欢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于是,他和宋仁宗在寂静无人的大殿这般如此、如此这般商量了一番,然后包拯仿若无事一般,谢恩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