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那我们全都会被吊死。」辛金高高兴兴地突然插话,飞快地溜过来坐到触媒圣徒身旁。「他们两个今早打得可吓人了,王子要把我们可怜的朋友拆骨剥皮,吊起来风干,因为总是机警小心的乔朗管王太子殿下叫做……」辛金没说出是什么,只是指了指身上那个地方。
「艾敏之名啊!」莫西亚倒吸一口气,脸色发白。
「爱怎么祈祷就怎么祈祷吧,不过我怀疑这会有用。」辛金无力地说道,他在热水里把手弄湿。「我们只能碰运气,但愿他只是叫阁下……你们知道的,而没有把他变成和倒霉的钱布雷伯爵一样的人。那是伯爵跟罗特克男爵争吵时出的事,那时伯爵喊:『你是个‐‐』男爵喊:『你也是!』然后他拉住自己的圣徒,施了个法术,把伯爵真变成那样了,就在女士们面前,众目睽睽之下,真令人恶心。」
「你觉得真有这回事?」莫西亚忧心忡忡地问。
「我以母亲的坟墓起誓!」辛金边发誓边打了个呵欠。
「不,我不是说伯爵。」莫西亚说。「我是说乔朗。」
触媒圣徒望向树林。「我倒不怀疑。」他闷闷不乐地说。
「吊死不算很糟的死法。」辛金评论道,他躺倒在草地上,望向上空聚集的云团。「当然了,有好的死法吗?这还是个问题。」
「他们不再吊死人了。」莫西亚恼火地说道。
「啊,但他们可能觉得我们的情况例外。」辛金答道。
「辛金是傻瓜!辛金是傻瓜!」渡鸦在树上呱呱叫,跳到近处想要更多的香肠。
他是傻呼呼的小丑吗?沙里昂扪心自问。不。触媒圣徒不安地想着。如果他说得没错,乔朗侮辱了王子,那么‐‐虽然辛金自己可能没注意,但他也许平生第一次说了真话。
◇◇◇◇
午后时分,风暴来袭,大雨倾盆,乌云低沉得像是会被高耸的树尖刺穿。靠枢机赐予的生命之力,王子替空地造了一个透明的魔法障壁,使他们免受豪雨之灾。不过,为了有足够的能力施用魔法,加洛德得撤销温泉。沙里昂惋惜地看着热腾腾的水池消失,魔法障壁能让他们浑身干爽,但并不特别暖和。它还让触媒圣徒有种奇怪的感觉:看到雨水直泼下来,却丝毫不会沾湿他们。雨矛被看不见的屏盾骤然反弹,歪向一旁。
「我也怀念温泉,但这样总比整天闷在乏味无趣的帐篷里好,你觉得呢,神父?」加洛德一副谈天的语气。「在障壁之下,我们至少还能在外走动。如果你冷的话,到火边来,神父。」
沙里昂没有聊天的心情,但他还是走过去在火堆旁坐下,并咕哝了两句客气话。他的视线仍然穿过了水幕望进林中,好几个小时过去了,乔朗还没有回来。
枢机也试图和沙里昂谈天,但看到触媒圣徒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很快就放弃了。拉迪索维克意味深长地瞧一眼王子,就回到自己的帐篷里沉思冥想去了。
加洛德、莫西亚和辛金聚在火边玩塔罗牌。牌局开局很慢,跟王子一块玩牌让莫西亚很紧张,他摸牌时掉了两次,又发错了一回牌,出牌过程中还频频出错,害得辛金都提议让那只渡鸦来顶替他的位置。但加洛德倒不失风范,也没有失去镇静尊贵的气度,很快就让莫西亚放松镇定下来,后来他不但敢当着王子的面说笑,还斗胆红着脸开了个小玩笑。
但是沙里昂不安地注意到加洛德试图把话题再次引到乔朗身上,在玩牌的间隙催促莫西亚讲述他俩童年时期的故事。莫西亚从未完全克服思乡病,只是一时太高兴,想不起在农村里的幼年生活。加洛德认真地听着所有的故事,不断夸赞莫西亚,有时还让他把话题扯得很远,然后又总是以一个看似不经意的提问,巧妙地把谈话引回到乔朗身上。
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兴趣?沙里昂越想越担心。他在怀疑什么?触媒圣徒回想起他们的遭遇,他想起王子看着乔朗那种奇怪又专注的眼神,像是在努力回忆以前在哪里见过这样的面容。加洛德孩提时代常常到马理隆宫中做客。对沙里昂而言,他的秘密变得愈发沉重:乔朗的外貌越来越像他的生母‐‐女皇。他傲慢仰起头的模样,把富丽华美的凌乱黑发甩到身后的模样,总是让沙里昂想对别人大叫‐‐「你们还不明白吗?傻瓜!你们瞎了吗?」
也许加洛德确实看出来了,也许他不瞎。当然他精明能干,而且有能让人解除戒心的魅力,他是阿尔班那拉,生来就擅用政治手腕,生来就是统治者。在他心里,国家和人民排在第一位,如果他真的知道或是已经怀疑到真相的话,会怎么办?沙里昂无法想象。也许和他现在正做的没有什么不同‐‐直到该动身的时候为止。触媒圣徒琢磨得头都痛了,但什么也没想出来。这时候,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阴云密布的下午变成了阴云密布的夜晚,雨变成了雪。
但乔朗还是没有回来。
◇◇◇◇
牌局中断,开始晚餐。菜色包括一份王子亲手料理的野餐炖肉,王子最后颇为得意地讲解起准备时用的各种配菜,自夸这些药草全是在旅行过程中他自己收集的。
沙里昂装出品尝的模样,以免冒犯王子,但实际上他偷偷把大部分的食物都喂给了渡鸦。监视乔朗的杜克锡司回来了,另一位离开去接替他的工作,至少沙里昂是如此猜想。他分不清两个护卫,因为他们的脸都藏在黑兜帽里,看不到。巫术士和加洛德小声交谈着,沙里昂看到王子朝森林的方向瞄了几眼,明白他俩谈的是什么。谈话一结束,王子就朝触媒圣徒走来,这进一步证实沙里昂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