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胡哇,张平胡!”
韩林在心中大叫。
以“平胡”为名,父母之野望希冀,就此魂断夷虏地,却不知汉人几时才能打回来。
而韩林想将众人尸首带回的想法也落了空,车马还要拉兵甲和缴获,根本不可能让他们去拉低贱的尼堪包衣的尸首。
听到此事后众人皆愤恨不已。
暗日低垂,夕照如血。
微光当中,韩林站在同伴的尸首面前,用拉长的影子将他们遮盖住。
见韩林如此模样,高勇和韩总旗对视了一眼,情知韩林这是着了相。
想了想,高勇大步向前,揪着韩林的领子使劲摇晃了两下。
见韩林仍然死死地盯着那几具尸首,眼神空洞无光。
高勇瞬间来了脾气,抬手左右开弓甩了韩林两个巴掌。
这两巴掌丝毫没给韩林留情面,打的韩林口鼻窜血。
韩林吃痛这才回过神来,缓缓地看向高勇。
高勇还待打,忽然韩林一声嚎,接着失声叫道:“高大哥、韩大哥,众位弟兄,我对不住你们哇!”
豆大的泪珠簌簌滚落,韩林掩面放声痛哭。
走出庄子时韩林看着好浩荡长队还有些自鸣得意,自以为可以挥斥方遒,带着这群连乌合之众都算不上的包衣们大杀四方。
不曾想,除却他亲手斩了的张柱外,四十二人的队伍,押粮运草时,遇到蒙古哨骑一下子就死了十八个,只剩二十五个到达束鲁荒。
此战攻寨又死了十二个,只找回了五具尸首,如今只能放在这里叫狼食狗啃。
而余下众人也几乎各个带伤,高勇身上又受了数创,韩总旗断指,连他都伤到了脖子。
如此大的战损,怎能教他这个运粮管队心中没有压力负担?
听见他的哭声,高勇揪着他的衣襟怒斥道:“死个把人有甚稀奇?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道理?!”
说罢高勇狠狠地一推韩林,将他推得跌坐在地。
随后指着韩林的鼻子,恨铁不成钢骂道:“连我高勇都知道,慈不掌兵义不掌财。韩林,我看你那所谓的兵法韬略和学问,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韩总旗见状有些不忍,对着高勇骂道:“你说这些干什么!小韩兄弟连兵都没当过,就经历了这般的场面,你以为都跟你这个泥腿厮杀汉一样?!”
接着韩总旗将韩林从地上拉起,又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土,温声对韩林道:“小韩兄弟你也别怪高勇,他话虽糙了些,但也着实在理。”
见韩林脸上稍稍起了变化,韩总旗:“打仗,是要死人的,等你日后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但你这般失态,确有不妥。往后便是我死了,你也千万莫要再做这样的小儿女姿态!”
“况且……”
韩总旗指了指遍地尸首:“汉人之死之于鞑虏十倍,其人之死岂因你乎?!若非鞑子不把咱们当人看,也不至于死这么多汉人!死者即矣,你现在要想的,是如何能带着这群人活下去!我、高勇、杨善等人,智不及你,也没有你和乌苏、岳托那样的关系,接下来要怎么做,还要靠你拿出个章程才是!”
韩林听闻,豁然抬起头,
对着几个亲近的弟兄,冷声说道:“这一仗我算是看明白了,大部分鞑虏对汉人待之以猪狗,更何况鄂尔泰现在又凶相毕露,即便我有岳托和乌苏的虎狼之皮,保不齐哪天他拼个鱼死网破,也要置我等于死地。”
“此战我等侥幸苟活,那下一战呢?”
“几位弟兄,事到如今,我们要想想退路了。”
“这夷虏之地,看来是不能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