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戴家二楼阳台,千里眼后面的一双眼睛,看到一男一女两人分散走开,才抬起头来,赫然是一张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脸。
戴家独女戴玉芬,并不是为了走马上任的新任治保会副主任,而是看到地位稳固的妙王地仙,小凤献祭了一只左手,换来了白天也如常人。
“代价真是太大了!我是不是为了自保,太过分了……”
戴玉芬内心自责仅仅一瞬间,就立即迁怒于旁人,脑海里浮现出王磊的面目。
“说过分,也是王家那小子,我算是看明白了,原本妙王地仙属于他,不知道怎么回事,转来转去,竟然落在我身上,还连带小凤也中招了!”
心里起了龃龉,戴玉芬另眼看轻了王磊几分,忿忿不平地咒骂了几句,心情烦躁的不能自己,收起虚室生白的千里眼,径自下楼,气呼呼的回到自己的卧室里。
二楼,依旧独自一人睡下的“文洁”,孤枕难眠地翻来翻去,她隐约知道家里来了大人物,戴雨亭却没有叫自己起来迎客招待。
“雨亭确实是个好人!没有随随便便地糟践我,慢待这份感情……或许是防着一手,对那位大人物有所保留,也未定。”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雨了,淅淅沥沥的掉在琉璃瓦上,发出春蚕食桑的沙沙声。
戴玉芬的小妈辗转翻身,搂着一个等身高的纯棉抱枕,把头埋进了枕头下面,很快就睡过去了。
雨水从路灯灯罩上滑落,顺着灯光投射在村尾临街店面屋墙壁上,犹如天地造化看不见的手,在上面信手涂鸦,留下一道道玄妙莫测的癸水符纹,散发出晦涩莫名的灵韵。
氤氲水汽升腾而起,闷热潮湿的气息,一扫这两间平层大瓦房仓库的残余腥骚气,彻底抹除了黄皮子一家老小寄居几十年留下的残余味道。
几只享用社火祭品多年的“神鸦”,悄声无息地趁着雨夜遮掩飞回来,落在路灯横杆上,任凭风吹雨打,依旧漠然无声的呆立着。
起先,牛毛细雨在它们身上根本站不住脚,了不起积蓄成一颗颗水珠,也是滚滚而下,羽毛依旧干爽如初。
可是,当雨水下的时间足够持久,哪怕是得气入道的神鸦,也不免被深不可测的自然伟力渗透,雨水都站不住脚的翎羽,一点点的被打湿,羽色渐深。
暗黄色的鸟喙鼻孔,时不时冒出一缕缕的“热气”,也不消散在风中,而是缠绵缱绻不去,随着呼吸节奏的积累,将它们的面目掩藏在茫茫夜色里。
直到几只神鸦浑身上下都是水,变成了萎靡不振的“落汤鸡”,它们才振翅而飞,却也没有飞远,而是径自前往村口,在大樟树上暂时栖身。
新任妙王地仙重建的禁制,对于土生土长的神鸦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或许它们本身,就是禁制的一部分,才可以来去自如。
黄家是自作孽不可活,竟然不知道进退,拼命和在世地仙对着干,结果呢?顷刻之间,就葬送了十几条皮命,几十年吞吐的积累,转眼沦为画饼。
天地无比广大,也有妖怪精灵的栖身之所,满世界浮沉漂泊,远不如择一地安身立命。
凌晨零点半,妙王村外的竹海路上,起早往蔬菜批发市场进货的菜贩子,瞧着天色昏暗,又下起了雨,赶紧披上厚重的雨衣。
有人看了天气预报,并对此深信不疑,提前布置妥当,至于后知后觉的司机,赶紧登车支开了防水防风的帆布棚,顺道清理了车上的积水。
这些停放在妙王村特意开辟的停车场里的货车,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外地人,赚的都是起早贪黑的辛苦钱。
一个个脸色焦黄,可是每一条深深浅浅的皱纹里,都满溢出金钱的流光。
大多数菜贩子是在村里租房子住的租客,贪图的就是一个人近停车方便,顺便给妙王村作一点饭食蔬水的贡献。
不这样,同样是靠房屋租赁合同,坐地赚钱,不用外出打工的村民,哪里会如此悠闲自在,待在家里每天看帝国联播,早早的睡下。
妙王村外,人来车往的场面,彼此之间熟悉或不熟悉的租客,或者说同行,匆匆忙忙地错身而过,顶多也就是点个头,随便招呼一声。
以前,他们算上竞争对手,在妙王村村委撮合下,渐渐地也整合成了一个“车队”,同进同出,一起去蔬菜批发市场进货,一起议价。
他们能轻易扫光一个蔬菜供应基地几十人忙碌一晚的成果,几万斤豇豆、辣椒、茄子等蔬菜,往往就在一念之间成交、装车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