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门陆云端一刻不停,几个箭步冲到了卫生间。
一室一厅的房子不大,厉南川跟在身后,狭小的卫生间一目了然,一个老人家正坐在发黄的瓷砖上,头发掉了大半,唯剩的白发被汗水打湿贴在了发红的脑门上。见陆云端来了,抬头用嘶哑疲惫的声音道,“云端,真是又麻烦你了——”
“江伯,怎么样?我现在马上送你去医院。”陆云端急急忙忙地蹲下,想要将江伯扶起来,没想到一只手从身后拦住了他。
厉南川对他摇了摇头,“老人摔伤了千万不要乱动,我先看看。”
江伯这才发现陆云端身后跟了一个气度不凡的年轻人,和衣着朴素的陆云端站在自己这个老旧的小房子里,实在是突出。
一时情急,又忘了跟着的人,陆云端这才剪短地,“这是我朋友,厉南川,江伯,是他送我来的,不然没这么快。”
厉南川蹲下来,查看了江伯的头部和大腿髋关节股骨、手腕等等,老人家骨质疏松,这些地方特别容易骨折,“江伯,你觉得头晕吗?”
“没有,我就是蹲太久起来时晕了下,人就摔了,这小腿和右腿的脚腕特别疼,气都起不来,这才没法,叫了云端过来——真是麻烦你们了。”江伯有些气喘地说道。
厉南川心里大致有了判断,还好只是普通的骨折,但是见江伯汗流不止,这个卫生间实在是太热,再呆下去老人家要中暑了,最好马上处理下送医院去。
“还好不是很严重的骨折,但是左小腿应该是伤了。”他摸着那处异常肿起转身朝陆云端说道,“帮我拿些纱布和木板子,没有板子木条也行,我稍微处理下,马上去医院。”要等救护车来,还不如他自己开车快。
听到厉南川的话,陆云端的心放下了大半,“好,我这就去找。
陆云端蹲在他身后,他看到厉南川的白衬衫已经湿了大半,却是毫不在意地帮江伯固定着伤腿,他手法利落急了,骨节分明的手几下就将伤腿包扎了下,甚至还体贴地问江伯感觉如何,会不会疼。
厉南川好听的声音在这又小又热的卫生间里流动,像是清泉石上流。不知怎地,陆云端觉得心里的烦躁与燥热都驱散了不少。他没想到厉南川还有这样一面,救护常识、包扎的手法都很熟练,要是不知道的肯定以为他是医生,而不是盛世集团的总经理。
于是,又是敬佩又是感激的表情浮在面上,倒像个看着老师的傻学生,黑湛湛的眼睛光华毕现,看得厉南川心头一颤。
厉南川示意陆云端扶着江伯起来,嘴畔显露出略带自豪的笑意,“我姐姐是一名无国界医生,她以前经常教我一些医学常识,所以,不用这么崇拜地看着我。”陆云端摸了摸鼻子,将眼神收了回来。
之后二人合力将江伯背到了车上,照例还是厉南川开车将人送到了最近的医院。
医生拿着x光片,查看了下伤势,判断果然和厉南川之前说的一样,还好只是左小腿骨折,右脚脚腕崴到了。倒是对伤者家属的简单处理赞赏有加,老人骨折特别容易造成二次伤害。
陆云端抹了把脸上的汗水,笑着朝厉南川道谢,“幸好有你在,不然,我今晚一个人可能真的搞不定。”
陆云端笑的时候,是雨过天晴的云淡风轻,没了平时的凝重,多了几分轻松自在,如白云舒展。
厉南川满身是汗,站在消毒水气味浓重的过道里,心想,有这个笑容,真是什么都值了。
然而,过会儿,陆云端就笑不出来了。他手里捏着那张缴款单,踟躇着要不要给成哥打电话让他给自己打钱过来。
厉南川洗了手出来,见陆云端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张纸,立刻就明了。他走过去,抽过那张单子对陆云端说道,“你去看顾着江伯,我去交钱。”
陆云端抬眸,眼睛亮若晨星,却扯了个苦涩的笑容,自嘲道,“在盛世的时候,我还很有骨气地把□□甩给傅锦程,刚才居然后悔了。果然,穷光蛋是没资格谈什么气骨的。”
他想起陆云端方才对江伯介绍自己的时候,给的称谓是,朋友。
终于不是见一面聊不上几句的陌生人,所以他觉得这个钱交的非常值当。不愿意见到为难的陆云端,厉南川挥了挥手里的单子,故作轻松地说道,“还好,你交了个土豪的朋友。”
陆云端看着厉南川白衬衫上又是灰尘又是汗水,笔挺的裤子上因为一直蹲着又进进出出起了褶皱,整个人带了一丝狼狈,英挺分明的脸上却还是一片明朗温和。要不是他,别说交钱了,现在估计都还没把江伯送到医院来,真要说起来,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
陆云端心里觉得暖暖的,有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人的境遇真是奇怪,一年前,他还跟一些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一起吃喝拉撒,现在,他怎么会认识厉南川这样的人,还跟他做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