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把挡住他的泥土房屋都被撞得粉碎,不知倒塌了多少房屋,阿泠才重重地拍在地上。他浑身的衣物已被震的破破烂烂,露出他布满血迹的胸膛。
他浑身的皮肤都被震得开裂,若不是刀鬼和剑鬼及时配合抵御,勉强能够算作三位四阶灵修合力,难说会不会落得个经脉尽碎,甚至肉身崩裂的下场。
阿泠再也握不住兵刃,黑剑和黑刀交叉着插在他面前的泥土里。
不甘。
强烈的不甘回荡在他的内心与灵魂深处,他甚至分不清这种无力的愤怒究竟是来自自己的哪一份灵魂。
他跪在地上挣扎,强行伸手拔出面前的刀剑支撑着自己站起来,鲜血顺着手臂滴在黑刀与黑剑上,让通体漆黑的兵刃染上了一丝凄惨。耳边不断有嗡鸣之声,他用力甩了甩头,这才勉强听见天上的雷音滚滚。
随即他的目光穿过被自己一路撞碎的断壁残垣,寻找哭脸面具的身影。
那哭脸面具还站在先前的地方,还是捂着左袖的那片焦黑,阴冷地话语带着笑意传入阿泠的耳朵里:“我得走了,小友。不过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的。”
它甚至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就在那里等着阿泠站起身来,似乎只是想简单地跟阿泠“道别”。
“不准走!!!”
阿泠大吼一声,一丝丝甜意在喉间回荡。他用长刀支撑自己无力的双腿,伸出另一只手用剑锋指向哭脸面具。这一声吼叫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让远处哭脸面具猩红的背影停顿下来。
“呵呵呵,我可不想同时惹上三个老怪物注意不过看在你这么舍不得我的份上,我送你一份离别礼物吧。我们会再见的。”
听到哭脸面具那让人不适到极点的声线,阿泠用长刀当作拄拐,向前踏出一步。这一举动让他身上的所有细碎伤口全部崩裂,眼前被鲜血浸染视线模糊的阿泠,再也看不到对方的影子。
刀鬼和剑鬼出现在他身侧,释放灵蕴止住肉身的伤势。刀鬼此刻不知为何,变得和剑鬼一样沉默,丝毫没有他往日的风范。
阿泠迈动肉身,在双魂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离开脚下这片废墟,还没走两步就停了下来。
他模糊的视线里,站满了他熟悉的面孔:老李头、李阿婆、虎妮子、刘叔、牛娃他们的脸上已经没有往日阿泠所熟悉的朴实笑容,乌黑的血泪已经在眼睛下边挂在脸上。
他们每个人都翻着眼白,嘴里发出呜咽般的嘶鸣,迈着僵硬的步子向阿泠靠近。
举止怪异的村民们将阿泠团团围在废墟中央,他们仰着头,张大着嘴,包不住的唾液一点一点地顺着下颌滴在地。他们步伐僵硬而整齐,高举着双手踩在木板和碎石上,缓缓向他靠近。
阿泠颤抖着抹了一把被血糊住的双眼,他看清在每个村民的手背和小腿上都缠绕着红色的细线。视线聚焦于丝线上的刹那,他的心里极为反感,灵魂和肉身都在下意识表达对猩红丝线的抗拒。
随着这些红线的拉扯,村民们迈着僵硬的步伐向前。
这一幕让他想起老李头跟他说过的“木偶戏”,做工精致、栩栩如生的人偶被人用细线绑住肢首,演绎动人的戏剧。他没有亲眼见过,听说大多演的都是关于“神灵与世间生灵”的故事,其中也不乏甫来信仰的兽神传说。
却没想到今日今时,他在这废墟之上也瞧了一把“木偶戏”,只不过这些木偶都是真正的生灵之身,都是自己熟悉的人。摆弄他们躯体的诡谲红线,一直延伸到他们每个人的身后,最终消失在人群的末尾,他看不到红线的尽头。
这就是哭脸面具送自己的“礼物”,一出木偶戏。
他颤颤巍巍地后退,肉身还未完全恢复过来,只好调动魂海内的灵蕴灌注全身,好让自己能够和村民们拉开距离。强烈的敌意从他四面八方传来,只不过其中并没有可以称之为“恨”的浓烈情绪,单单只是猎人对于猎物的捕食欲望。
就好比是——我不恨你,我只是饿了,而你在我面前,仅此而已。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猎物,捕食自己的“猎人”居然是自己视作家人的这么一群人。
他一边后退,一边想着解决的法子。如今的情况,怎么看都是那些诡异丝线造成的,可惜自己现在的状态太差,不敢轻易上前。如果他们不是归雁村的村民,而是山中的野兽被丝线操控,还则罢了。
可他们不是,是他心里最为珍视的这么一群人,若要将他们从丝线手里解放出来,前提是不能够伤害到他们。村民们可不是灵修,在阿泠手上,他们和野兽一般脆弱。
好在村民们的动作都不算快,十分僵硬,他得以暂且从包围圈中走出。随后,剑鬼释放出灵蕴探查最近的一个村民,灵蕴轻而易举地渗入肉身,去寻找他的灵魂。
只是片刻,结果就传递给了阿泠和刀鬼:“他们的灵魂,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