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步川和嫂子坐在车后座,前面杨露想说什么,试试探探的开口,秦步川和张秀芬总是默不作声,他就觉得这车里的氛围简直可怕。
杨露道:“孩子半个月了吧?洗三错过了,满月酒一定要办吧。”
后车座,张秀芬抱着儿子,低下头看了眼,婴儿正噙着自己的大拇指睡得香甜,她看着却想落泪,每次看着这孩子,心中自然是爱的,但是爱的痛苦,看着孩子就忍不住想到孩子的父亲。
秦步轩一直找不到尸体,是好事也是坏事,找不到尸体就能往那万分之一的概率中想,也许人还活着。可是也有可能,秦步轩这是死了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杨露问了话,张秀芬怀着这股悲痛,噙着哭腔的回:“不办了,有什么好办呢,这孩子兴许就是遗腹子了。”
杨露整个人一哽,听了这话也很想哭,心想自己这是又说错了话?
秦步川也“嗯”了声音,他人瘦了一圈,面色苍白带着浓重哀戚的冷意,他也喃喃自语:“不办了,等大哥……大哥回来再办。”
杨露捂着脸,饶了他吧,他真想坐后面那辆车,这辆车,满车的哀痛压得他都喘不过气了。
自这番话过后,秦步川这辆车便再也没有人开口说话,一车的人都安安静静,这安静是沉默的安静,这辆车黑色的车像是一辆行驶的黑棺材。
到了秦公馆,张秀芬穿着披风捂住孩子,秦步川撑开黑色的伞挡在嫂子头顶,自己半个身子全露着。凌熙然下了车见了,见得晚,他撑着伞追过去,门口到屋中的几步路秦步川和张秀芬已经走完。
张秀芬抱着孩子回卧室,秦步川抖了抖身上的雪,凌熙然、杨露几人进了屋,杨露和顾庭生没有多呆,寒暄安慰几句纷纷辞别,秦步川便回自己卧室。
他进了卧室就开始脱衣服,脱得只剩了个裤衩,从头到尾的不说话,凌熙然也是冷冷的看着,看他一身白皮身上没了肉,成了个纤细的青年。
秦步川穿着个裤衩进浴室放水,他冷,他全身从身到心都冷而疲惫,大哥若是真死了,以后这个家就要他来扛。
秦步川穿着裤衩坐到了放好热水的浴缸中,凌熙然一路和他错着两三步的距离尾随进来。
秦步川这才眼珠子转到了凌熙然身上,不惊奇也不理所当然,只是很轻的一笑:“然哥儿,这天真冷,你也进来一起泡吧。”
凌熙然穿的厚实,进了屋后更是有暖气,他蹲下身子,一双手伸出来包住秦步川搭在浴缸边沿的手,握着他冰冷的指尖,垂下了眼帘:“我不冷,川哥儿,是你冷。”
秦步川点点头:“我最近瘦得厉害,太忙了,人瘦下来就容易害冷。”
凌熙然这才鼻子一酸,路上对秦步川的怨怼全部在他这句话中烟消云散。
凌熙然也笑,很勉强心酸的笑,他对秦步川道:“你别怕,我在呢,无论发生什么,我都陪着你。我只求你不要赶我走,让我陪着你吧。”
“我赶你?”秦步川很迷茫的一问,想了想,摇摇头,“你脑子里天天想点什么,然哥儿,你没事不要乱想。”
凌熙然“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他慢慢坐在浴缸边,身子靠着浴缸,双手握住川哥儿的指尖,半晌过去秦步川才又开了口。
“我……我是个没用的人。”
秦步川缩回手,整个人陷进了浴缸的热水中,水漫过了下巴,堪堪露着嘴,热气上升氤氲着眼睛,两只眼发酸。
他道:“杨露来找我说大哥出事那晚,我听了第一反应是害怕,然后才是难受。然哥儿,我大哥没了,以后我就要照顾嫂子和乖乖,可是怎么才能撑起一个家?家里钱很多,但是我只会花钱不会赚钱,况且光有钱没有人脉,以后遇到了事怎么办?我才十九,我还觉得自己是个孩子呢,我除了玩——我什么都不会啊!让我扛起一个家,我扛不起来的呀!”
凌熙然转过身,双臂撑在浴缸边沿上,看着秦步川,他伸过去手摸摸他的脑袋:“你撑不下去,还有我呢。”
秦步川这次就笑,很惨淡的一笑:“我能总靠着你吗,你以后也是要结婚生孩子的,等你有了自己的小家庭,难道还能麻烦你再多帮衬我这里吗?”
凌熙然的手一顿,秦步川继续说:“奶奶对我好,奶奶走了,现在大哥对我好,大哥也走了,然哥儿,会不会有一天,你也要离开我?”
凌熙然一身衣服进了秦公馆只脱了外套大衣,他现在穿着长裤衬衫羊毛背心,听了秦步川这话人站了起来,长腿一抬一跨,浴缸中霎时水漫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