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长安中除了威仪气派的皇宫之外,还有众多的佛寺道观。由昌明坊向北望去,禁城三省六部的殿宇在民家之上脱颖而出,东北方向可以遥望得到荐福寺的小雁塔。高耸于东侧的大慈恩寺的大雁塔是三藏法师当年译经之处,高达五十五米,不管走到何处,都能一眼看到。也就是说,只要身在长安,就立刻会给人一种此处乃是长安的强烈印象。
正文方壶园(16)
但是如果人在方壶园中的话,就只能看到围墙分隔出的一片四角天空。诗人身处壶底,也就再看不到那些巍峨庄严的高塔与殿宇。既能当成自己是身处深山之中,也能把自己想象成正泛舟于溪流之上。
然而高佐庭却在这园子之中被人杀了。
面对这起发生于方壶园中的杀人案,司直也是一筹莫展。
门扉的设计是从园内锁闭的,园外有一级石阶堵住了下边的缝隙,就连线头也无法穿过。
周围的墙壁不但很高,而且全都是用光滑无比的砖墙砌成,根本无法攀墙而上。墙壁顶上也与一般的墙壁不同,全都是些圆形的构造。因此,即使是把军队攻城时使用的绳梯搬来,也是无法在墙上勾住的。
刚开始时,负责调查办案的衙役假定凶手是用普通的梯子攀墙入室的。但在经过了一番讨论之后,又不得不放弃了这种假设。
首先,就算是找遍整个长安城,也不可能找得到这么长的梯子。退一步讲,假设有人特意命人制作了长梯,那么他是否又能搬着这样一把长达十多米的梯子四处走动呢?盐商的府邸中并未发现这样的长梯。武侯铺的衙役在园外轮班站了整整一夜的岗。
有人提出了把几把梯子叠加在一起的可能性。但就算凶手是如此爬上墙头的,那么之后他又该怎样从墙上翻下,进入园中去呢?墙下是用石板铺成的地面,如果就这样直接往下跳的话,估计凶手当场就得丧命。就算能够保住性命,也免不了要身受重伤。在这令人眼晕的高墙之上,凶手必须拖起如此之长的长梯,再将梯子放到园中。几把梯子搭叠而成的话,其分量必定会很沉。就算是普通状态之下,估计一个人也是无法拿动的。想要在墙壁之上重组梯子,这种事几乎就不可能。而且墙壁顶上是圆形的构造,是否能够在一分钟内保持脚下不会打滑,也完全是个未知数。
墙边并没有任何可以用来垫脚的树木,就只有西侧残留着几个树桩。光凭这些树桩的话,顶多也就只能再把人垫高半米左右。
正文方壶园(17)
虽然崔朝宏的府邸庭院宽阔,但其建筑却在方壶园的东侧。西侧种有一片牡丹苗,因为主人平日极为珍视这片苗圃,所以并没有任何人敢靠近这里。因此,如果凶手打算攀墙而上的话,就必须从西侧潜入。这样一来,被他人发现的可能性也会稍小一些。
以前这座宅邸的主人似乎是个古董收集狂,崔朝宏买下这座宅子的时候,这座方壶园看起来就如同一座大型石造美术品的放置场似的,拥挤不堪地堆放着各种神像、佛像和石狮子。崔朝宏把其中的绝大部分都转移到了本宅之中。尽管如此,在案件发生的当日,方壶园中依旧残留着八尊石人(由于分不清楚究竟是神是佛,故而如此称呼)。这些与常人等身大的石人,全都放置在门扉的旁边。
建筑旁不远处,有个很小的用水槽。排放污水的小沟钻过墙脚,通往园外。如果关上门扉的话,这条小沟就成了与外界连接的唯一通道。因此,刚开始时,当衙役们看到这条小沟时,脸上全都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但没过多久,他们就彻底放弃了这条通道。其原因就在于,虽然这条小沟形似圆筒,与外界相连,但其直径却只有区区十厘米。就这么点宽度,连只小狗都难以钻过,如果想要把人的手臂伸进其中的话,那更是不可能的。
后来衙役们询问起当时的情况,那天夜里的客人们全都异口同声地说并未看到什么可疑之人。
尽管那天夜里月色朦胧,但据说光线却很明亮。而且园中原本就只是个铺满石板、并无任何树木的小小庭院,倘若有任何可疑之人潜入的话,立刻就会被众人发现。
倘若凶手就潜藏于园中的话,那么可供其藏身的地方便极为有限了。最好的地方自然是倚借建筑隐匿身形。但因为那天夜里七人四散游走于园中,建筑的正面有人之时,也会有人绕到建筑的背后去。凶手根本就没法靠听辨人声来改变藏身地点。
建筑的内部就更不必考虑了。由于来客众多,为了挪出空间来,桌子和卧床都搬移过。除了桌椅和卧床之外,屋中便再无任何可供人藏身的大件家具了。
小便水槽里也装满了水。
正文方壶园(18)
凶手当时也有可能藏身在门扉附近的那些石人背后。然而当晚的宾客之一却出面证实,说他在散步之时也曾绕到石人身后去看过,并未发现有何异常。
如果假定凶手在头天晚上便已潜入园中的话,那么行凶之后他又是怎样逃离现场的呢?
崔府内的众人自然免不了要遭到怀疑。方壶园地处崔府之中,在环绕崔府的围墙内又形成一道围墙。如果凶手来自府外的话,他就必须同时翻过这两道围墙。而倘若是崔府中人的话,那就只需征服一道围墙便可。
崔府上下多达六十口人,想要一一查明当晚府内之人的行动,几乎是不可能的。有人独自在一间屋内安寝,也有人是几人在同一间屋中共眠。总之,接受盘查的人,全都异口同声地说自己当晚睡得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