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密室之中,董非青阳神归体,便将那个阵法描摹出来,向师父仔细说明。
妘川双目炯炯,盯着那阵图久久不语。
董非青一口气描摹完阵图,又讲清楚阵图运转,只觉头晕目眩,今日他精神力动用太过频繁,确实也是累了。
妘川沉思了足有一个时辰之久,才叹气道:“这个阵法闻所未闻!简直是夺天地造化之阵,我不能及!”
董非青道:“师父可能看出这阵法的要领所在?”
妘川道:“惭愧!我竟然丝毫看不出它的运转规律,只能依照这个布置来猜测。这个阵法乃是按照每日四时,将太阳真火引入阵法,若我所料不错,这个日晷便是整个阵法的动力来源,青儿,幸亏你没有去动那日晷,如此重要的阵法核心,定然有极其厉害的禁制,比如蕴积的太阳之火爆发,碰触者必定瞬间成灰。”
董非青回想经历,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一旁的印若离也一直在默默思索,此时突然道:“若按阴阳五行之道,这个阵法核心处,乃是阳极,定然阴生,青儿,以前救你的那位高人曾经说过,斗极山乃是天然阴阳分隔之处,若有轮回,斗极山下必定是阴司地府所在,你可记得?”
董非青道:“弟子记得。”
印若离道:“阵法之道,我是不懂的,但这等阳极阴生之地,恐怕其下方,必然便是地府入口!”
董非青道:“弟子知道其中利害,此地必须保护妥善,好在那里是阵法,定然有自保之道,我们暂时却也无需多操心。”
印、妘二老均点头。
董非青道:“师伯,师父,还有一事要向二老禀明。”
于是将日间见过瑞滽一事细细说明,最后道:“弟子擅自做主,便应承了日后担任瑞国镇国宗派一事,请师伯师父责罚。”
妘川道:“责罚什么!你如今便是掌门,既然你决定了,无需问我们。”
印若离却沉思许久,问道:“青儿,你为人并不鲁莽,今日你如此果断答应,必然有你的打算,你且说来。”
董非青道:“确如师伯所言。这几日我反复思量重振宗门之事,虽然还没有考虑清楚,但有一件事是明确的。当今天下,修真门派与世俗政权之间关系微妙,既互相提防,又互相利用,我魁斗阁此刻天下皆敌,若要复起,必须借助世俗政权之力,所以便答允了。”
印若离道:“你又凭什么相信世俗政权必定会帮你呢?要知道相比四大门派,我魁斗阁如今实力弱小,实在没有资格收渔翁之利。除非——要么是自己强大,要么是寻到一个助力,形成三足鼎立之势,方可从中取利。”
董非青道:“师伯所言不差!若以我魁斗阁目前的态势,即便这两方有所冲突,我们实在也是没资格从中取利,此事弟子还需仔细思量,目前尚无具体的措施,待思量周全后,再来与师伯师父商议便是。”
印若离笑道:“我们两个老家伙,也就是帮你提个醒,既然这中间利害你已经清楚了,便无需再顾及我们,你自行事,我们总之会帮你就是。”
董非青长揖道:“多谢师伯,多谢师父!”
三月之后,董非青向师父师伯提出辞行。
他自觉修为已经颇为巩固,长困地底,实在也谈不上谋求为师门报仇之事。两个老头虽然还有些担心,却未说一句不放心的话,只是叮嘱董非青做事持重,以保全自身为上。
董非青收拾好了行囊,却来到那供养灵魂玉牌处,盘膝静坐。
他一个个地扫过玉牌上的名字,眼前便浮现出往日的点滴经历。
董非青面容安详,甚至嘴角含着笑。他轻轻点着一块玉牌,喃喃道:“沈难师兄!从小你就总是欺负我,那时候我小,你总是敲我的头,说我笨,说我太能吃。如今我这样敲着你,你疼不疼?”
又一一看过几面玉牌,最后,才轻轻捧起师姐的玉牌,仔细端详着,轻声道:“师姐,你在这小小玉牌里,憋闷么?难受么?我如今已经重新有了身体,你仔细看,相貌是不是比以前好看?你会不会看着不习惯?没关系,看啊看啊的,也就习惯了,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是你的小师弟,是你从小带大的小师弟。”
“师姐,你说你会死在我前面,让我好好地活着,我会牢牢记住!”
“师姐,我立誓,此生定要开启轮回,到时候,无论你重生后长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师姐,永世都是。”
“师姐,我要走了,你孤单的时候,就想想以前是怎么欺负我的……等着我,师姐,我一定会回来!”
董非青轻轻放下玉牌,定定地看了一会,猛地起身,转身出门,再不回顾。
烛火阵中,玉牌轻轻折射着烛光,明暗不定,温柔相送。
董非青出了密室,穿越过规则封锁,悄悄出山。
此时斗极山外围,四派弟子的所谓盘查,已经是徒有形式,检查也是马马虎虎,只要不是头发花白的老人,几乎不闻不问。董非青心中冷笑,一路扬长而去。
出了斗极山,董非青一时也想不到自己该去哪里,思念起自己父亲兄长,便问了道路,准备回家看看。
他此时面貌完全不同,即使父亲兄长当面,也认不出自己来。谨慎起见,他也不打算与父亲相认,以免给家人带来麻烦,但离家十多年,心中难免挂念。
瑞极城南十方村,从董非青幼时离家至今,已是十多年过去,这个村子全无变化。
董非青慢慢走进村子,周围村民见来了陌生人,也不以为意,这里距瑞极城不远,过路之人每天都有,不足为奇。
董非青来到自家房屋外看了看,只看见大嫂正在院子里做些家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