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之下,他的儿子隆庆皇帝只能做到&ldo;继体守文&rdo;,宽恕有余而刚明不足。既然比不上父亲,自然更不能与雄才大略的洪武皇帝、永乐皇帝相提并论,就是顽劣的正德皇帝,也在很多方面胜过他。
隆庆皇帝过于优柔寡断,他不敢像他父亲嘉靖皇帝、伯父正德皇帝那样我行我素,嘉靖在位时,他只是一味谨慎小心,甚至连亲生父亲都不敢多看一眼。
嘉靖去世后,继位的隆庆皇帝上朝几乎一言不发,任台下大臣争吵得面红耳赤,继而无奈地宣布退朝。
隆庆皇帝没有鸿猷伟略,不善裁决,高高在上的皇位没有带给他令无数人拜倒于膝下的无上威严,倒像个麻烦不断的烫手山芋。他厌恶政治,个人私生活可谓活色活香,嫔妃、喝酒、出游,一个都不能少。若是以此判断隆庆是一昏君,也有失客观。因为他最大的优点就是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头痛的国家大政委托给他的内阁大臣。
终隆庆一朝,内阁大学士先后有徐阶、李春芳、郭朴、高拱、陈以勤、张居正、赵贞吉、殷士瞻、高仪九人,可谓人才济济。
主昏于上,政清于下,尽管皇帝昏庸懦弱,但好在有个强势的内阁主持政务,短短的六年中,能臣贤吏联手展开一系列政治、民生、军事等多方面的新政,帝国面貌焕然一新。
另一方面,强大的隆庆内阁强人辈出,奈何自古文人相轻,能臣们也不例外,个个互不相让,阁僚关系异常复杂,各派系唇枪舌剑,朝政争执随之激烈。
这时的内阁,不知不觉中已将皇帝架空,颇有几分君主立宪制之风。
不可奢望中国自此走上君主立宪的道路,明代这种&ldo;皇帝-内阁-科道&rdo;的制衡制度毕竟植根于中国传统政治。黄宗羲曾言,皇帝&ldo;视天下为莫大之产业,传之子孙,受享无穷&rdo;,帝位的神圣性是通过至高无上的权力表现出来的,皇帝不可能主动放权。
这种神圣性在统治者与百姓矛盾并不突出的时候尚能维持,一旦双方矛盾变得尖锐,平民百姓就敢于,或者不得不站起来挑战君主的权威,自秦朝有陈胜、吴广&ldo;王侯将相宁有种乎&rdo;的呐喊之后,历朝历代都没能跳出这个怪圈。
拜相入阁
话说嘉靖末年(公元1566年)冬天的傍晚,忽有流火如毬,伴随数点发着绿光的小火,从雨中冉冉腾过张居正宅邸,坠落到厨房水缸下,水中的流火顷刻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亲朋好友听闻此事,一致认为这是祥瑞之兆,预言张大人新年定有大喜。
次年开春不久,万物复苏,生机盎然,张居正也迎来他人生中最为春风得意之时。他先是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读学士,擢升为正三品的礼部右侍郎,兼翰林院学士。
正当众人为他的破格提拔艳羡不已时,神圣的任命状又飘然而至,张居正再次晋吏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与他会试时的房师陈以勤一起入阁参与机要。
二人入阁,托了曾为裕王旧臣的福分。时年四十三岁的张居正,论辈分只是一个新锐,内阁大学士中,除了科举同年李春芳以外,全是他的老师或前辈。
李春芳是嘉靖二十六年(公元1547年)的状元,状元郎文采颇佳,因善撰青词而大披圣眷,节节高升,早张居正两年入阁拜相,获得了与他的前辈严嵩同志一样的称号:青词宰相。
当时的嘉靖皇帝尤其偏好此物,想在政坛平步青云甚至崭露头角,写好青词是&ldo;必修课&rdo;之一。严嵩、徐阶、袁炜、严纳等人入阁,无一不是因善写青词而备受皇帝青睐。
可惜张居正尽管满腹经纶、学贯古今,但在撰写青词方面较之以上诸公还有很大差距。嘉靖十七年(公元1538年)后,内阁十四位辅臣中,有九人是通过撰写青词起家的。可以想象,倘若嘉靖皇帝再长寿二十年,或许张居正这颗光芒四射的政治明星就会被淹没在青词高手的汪洋大海里。
诚然,写好青词是当时升官加爵的最佳捷径,不过是金子总会发光,有真才实学的强人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能被人所识。
张居正入阁之后,先是充任《明世宗实录》的总裁官,不到两个月,又晋升为礼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加少保兼太子太保。从侍读学士到礼部尚书,不过一年多时间。
从品秩来讲,侍讲学士是从五品,少保是从一品,一年之内连升八级,惊人的升迁速度破大明纪录,连嘉靖初年的&ldo;礼议&rdo;新贵张璁、桂萼都望尘莫及。
张居正升职路如此顺畅,归根究底,是由于恩师徐阶的破格提拔和张居正卓越的领导能力。
官场上春风得意的张居正没有辜负老师、朋友的信赖与支持,他发誓,&ldo;竭一念缕缕之忠,不愧于名教,不负于知己&rdo;,做个以行谊文章兼显于世的有为宰相。
宝刀初试,锋芒毕见。
在内阁排行老末的张居正年纪最轻,资历最浅,以见解超卓著称。他&ldo;独引相体,出一语而辄中肯&rdo;,朝野各界无不对这位政坛新秀另眼相看,其实际威望已然高于其他阁臣。
张居正熟读朝章国故,票拟的谕旨简洁切要,在朝诸公遇有重要奏疏需要起草,总委托给张阁老。当时石星、詹仰庇因仗义直言忤逆皇上,多亏写得一手好公文的张居正及时上疏求救,两人才幸免于难。他也赢得了各方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