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留心细节问题,总挑选最好的赐衣赠送给俺答,每年赏赐俺答的绸缎、铁锅、茶叶等物品,他都要亲自一一过目,以保证其数量和质量。
俺答为表感激,多次派鞑靼专业画师千里迢迢赶到北京张府,为久仰大名的张首辅绘像,并常常对着画像上的端庄大臣顶礼膜拜,寄托他们对美好生活的感恩。
当然,张居正也从不迁就俺答提出的过分要求。俺答有时得寸进尺,贪婪之念日炽,制造摩擦侵扰当地百姓,明廷随即严令闭关闭市,直到俺答悔过自新,安分守己,才恢复关市。
正如晚清思想家魏源在《圣武记》中盛赞:&ldo;高拱、张居正、王崇古,张弛驾驭,因势推移,不独明塞息五十年之烽燧,且为本朝开二百年之太平,仁人利溥,民到今受其赐。&rdo;
和议互市,开辟了汉蒙间和平融合之新时代,西北边疆一带的人民再也不会遭受鞑靼铁骑的蹂躏,两族人民生产发展,经济文化交流频繁。那绵延的长城、高耸的敌台、雄伟的城市成为张居正经略北边的历史丰碑。
第六章 两虎相斗
高拱扼徐阶,居正倾高拱,三人皆良相,而恩怨权势相轧如此。
‐‐孟森
敌乎?友乎?
高拱、张居正这对刎颈之交曾经惺惺相惜,一度联手合作,击败内阁其他竞争对手,排除万难促成大明帝国和蒙古双方的封贡互市,开创了明蒙数十年的太平基业。
好景不长,&ldo;名望相近则相嫉妒&rdo;,张高二人虽都是治世名臣,却也无法跳出这个怪圈。当时的有识之士,对两贤未能合作多有惋惜。
高拱老乡马之骏在《高文襄公集序》中曾言:&ldo;隆万间,所称最名相二,曰高新郑公文襄(高拱,谥文襄),张江陵公文忠(张居正,谥文忠)。两公钟异姿,膺殊宠,履鼎贵之位,竖震世之勋,皆大略相同。第不幸而以相倾之材,处倾轧之势。以故袒文襄,则绌文忠;袒文忠,则绌文襄。然有识者恒致叹两贤之厄,何渠不涣枘凿,而埙篪之要,皆豪杰之致也。&rdo;
张居正老乡李腾芳对两人评曰:&ldo;新郑、江陵两公皆负不世出之才,绝人之识。本以忠诚不二之心,遭时遇主,欲尽破世人悠悠之习,而措天下于至治。其所就虽皆不克终,然其所设施,亦已不可泯矣。独怪两人始相得甚欢,卒于相抵。&rdo;
高张二人都无比忠诚,且身负奇才,励精图治,不幸的是,两人没能合作到底而沦为互相倾轧。
权位的互相逼近是矛盾丛生乃至反目为仇的根源,明朝特有的内阁制度使内阁首辅与次辅虽然仅是一步之遥,权力地位却有天壤之别,而能当上次辅的,个个也都是人中龙凤,怎能坐看自己成为&ldo;行百里者半九十&rdo;的一员?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张璁、桂鄂之于杨廷和,夏言之于张璁,严嵩之于夏言,徐阶之于严嵩,高拱之于徐阶,一代代次辅无一不是经过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才得以扳倒首辅,位极人臣。张居正和高拱,也概莫能免,二人的反目不仅是两位能臣之间人际关系的破裂,也是自从嘉靖中期以来内阁倾轧内讧的缩影。
高拱、张居正二人心高气傲,个性张扬,才能一时瑜亮。强烈的权力欲,志向、性格上的相似点,注定他们无法在小小内阁中和平共处,更何况两者利益多有冲突,门生部下也时有交锋,他们两人的分道扬镳,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隆庆五年(公元1571年)的中后期,在两人表现得亲密无间时,罅隙已慢慢浮出水面。作为内阁首辅的高拱发现曾经的小弟羽翼渐丰,共事多年的经历让他深知张居正的秉性:劲气内收,貌似古井无波,一旦剑拔出鞘,必会给予致命一击。想到这里,高拱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起防备之心。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先前外敌当前,自当同心抗敌;现在危险解除,攘外之后必须安内,高拱是时候解决张居正了。
高拱开始将焦点集中到张居正身上。大权在握的高首辅一向盛气凌人,从不藏蓄隐忍,每每有人忤逆,高阁老总是睁大两眼怒视对方,继而恶言不断,力求先声夺人。
他虽然和张居正相互欣赏,但也只容许张以副手身份,俯首帖耳地协助自己。这当然是不甘人下的张阁老无法接受的。
高拱再度入阁之初,事无巨细都要与张居正商量。这引得高党鹰犬眼红嫉妒,遂有人夸大其词在高拱面前挑拨离间:张居正所举荐的人才都被录用,外人看见了,怕会以为天下有张居正一人足矣,哪知高大人您的功劳呢?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高拱早就对张居正心存芥蒂,听到这句话后,疑心更是加重了,自此用什么人再也不和张居正商量。
同样,在首辅充满怀疑的眼光中,张居正也开始自保反击,他索性放出话来:高拱擅权,用人唯私。
如此蜚语相煽,两人关系的裂痕至此难以弥合。鹰犬们巴不得二人相争,好从中渔利,高拱门客为了讨好首辅大人,每天像贼般跟踪张居正,将其过失,哪怕是今天穿的衣服上有褶皱没有熨平,都一五一十地汇报给高阁老。
其中,都给事宋之韩所做尤甚,他看准时机,一气呵成上千字的批张奏疏。无奈宋之韩不善保密,奏疏未及上奏,他的一举一动被同样跟踪他行迹的张门鹰犬告诉了张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