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是游客密集的高峰期,人群一旦混乱,一来遮挡视力范围,二来容易引发踩踏事件。徐尘屿仔细观察周遭环境,大致勘查一圈后,心里有了谱。
他转头找人,只见一身浮夸花衬衫的大学生,站在人声鼎沸处,正跟摊主火热交谈,摊主是个女郎,小麦皮肤映衬着橘红,被光芒覆盖。
“嘿,你小子,真当自己来旅游了,”何志南肩膀上骤不及防搭来一只手,徐尘屿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吓了一跳,何志南心有余悸地摸一摸胸口,转过身去:“屿哥,你别那么严肃,任务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就是自由活动,好不容易来一趟,就别老拘着自个儿了。”
“结束了就回去早点歇息,明儿有得你累。”徐尘屿笑得懒洋洋,身后陆续亮起篝火。
看着满满一海滩的女孩,何志南才不想走,他啧啧两声,用一种吊儿郎当的语气说:“你一看就知道是三好学生,就是那种读书时候成绩好,老师待见,招女孩喜欢,就是没做过什么出格事,我说的对吧。”
猜得挺准,徐尘屿就默认了。
“所以说,你要懂得适度放松,”何志南叭叭给他洗脑:“该工作就工作,该玩儿就得玩儿。”
何志南刚从校园的象牙塔走出来,他既然有勇气选择缉毒岗位,想必心怀热血。没摔过跟头的人,身上有两种特质,一腔孤勇并且心比天高。
前辈遇到南二这种小年轻,一般会严肃教育,他们总是以过来人的语气,用自己的人生经历告诫年轻人,应当如何谨慎,如何小心,再列举一些案例,试图证明自我观念准确无比。
不过徐尘屿不喜欢说教,他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人生体验,关于这件事,没有谁高谁低,谁错谁对的说法。
“行吧,”他扬起手表,好脾气的说:“九点前集合,别迟到。”
得到允诺,何志南心里憋着乐,不好表现得太过,只是咧开嘴笑了笑,保证一定准时。
摊子前挂了一块白布,贴满各式明信片,弥漫着琐碎的诗意,那女郎递来一只笔,嘴巴一张一合,叽里咕噜不知说些什么,徐尘屿听不懂泰语,只好向何志南求助。
“这位美女让你买两张明信片,”何志南弓下身子,指着广告牌的外文,字正腔圆念道:“店名翻译过来叫海上花,这里写着明信片承载岛屿海风,寄给你思念的人。”
咂摸着品味了一会儿,觉得有意思,还没来得及阻止,何志南爽快地扫码付账,朝徐尘屿递来钢笔:“来,你也写一张给你对象。”
徐尘屿瞥他一眼:“我没对象。”
何志南砸砸嘴巴:“没有就没有吧,”他把明信片斜插在徐尘屿前襟:“写不写您自个儿看着办啊。”说完撒腿跑到桌子另一侧,专心写他的明信片去了。
明信片背面画着一只短腿猫,正在啃鱼骨头,猫咪吃鱼的样子跟季松临像极了,徐尘屿垂眸观赏了一会儿,还是拿过了那只钢笔。
何志南坐在木桌的另一头,纸上字迹溜得飞快,早就写好七八张,每一张都堆满蓝墨水。
打开笔帽,徐尘屿却没写字,他扬起脸庞像是思索着什么,那衬衫被海风吹得鼓起,犹如一只即将展翅而飞的鸟。
目光落在海天相接处,他这才正视了岛屿的美,云层融化在海里,落日壮阔,海水清澈透亮,仿佛能洗净灵魂上的灰尘。
他下意识想用手机拍下来,忽地想起季松临曾对他说“用眼睛吧,记忆比镜头长久”,他放下了拿手机的手,徐尘屿笑了笑,缓缓落笔。
赶回酒店恰好九点,不多一分不少一秒,六个人在房间商量行动部署,何志南负责假扮当地游客,他蹲点的地方是岔路街的一间小吃店,其余人马全部藏在丛林间,余辰景已和当地警察做好交涉,请求对方加强警戒力量。
“争取时间,三个小时后在这碰面,”余辰景站起身,看着对面的五个年轻人,神色严肃,吐字掷地有声:“‘困海’行动,立即执行。”
披星戴月中升起晨曦,初冬的风中夹带一丝凉意。
何志南还穿着那身浮夸的衬衣和短裤,他拉紧领口,依然挡不住冷,冻得打了下激灵,这样的盯梢,已经接近三天三夜,他眼皮耷拉,为了保持清醒,猛地甩了甩脑袋。
睡意散了两三分,百无聊赖时,何志南抬起望远镜,对准了不远处的队友。
人影藏匿在茂密草野下,余辰景肚里的干粮消耗得差不多了,蹲守时间太久,手脚都会麻痹,监视和盯梢是日常工作,他早就习惯了,就算碰到再冷、再热的天,也可以像雕塑那样动也不动。
再看其他队员,无论是年近五十的何老,还是工作五年的徐尘屿,或者样貌丢在人堆里也找不到痕迹的小吴,和那位短发干练的女同志,全部严以待阵。
何志南从望远镜中看过去,心中暗暗称奇。
风刮着棕榈树,树叶哗哗掉落,徐尘屿后颈处积了不少枯桠,有一片顺着衣襟往他背脊钻,他死死盯住眼前的交叉路,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动静。
余辰景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原本按住土坡的手掌猛地攥紧,他的目光穿越树林,看向大雾中的一辆皮卡车。
“大鱼到了。”
其余队员瞬间绷紧身体,将人影埋得更低,悄悄握住藏在衣服下的枪支。
余辰景侧头,望向徐尘屿:“上诱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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