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过头,便见秦素正拉着她的一角衣摆,头垂得低低地,一如她低微的语声:“往后……或许我会想明白的……”微有些艰涩的声气,却是字字清晰:“等我有空的时候,还要请先生给我讲一讲……她……当年的事。”
旌宏的眼睛亮了,用力点头道:“属下会的。等殿下想听的时候,属下就来说。”
秦素轻轻地“嗯”了一声,松开了她:“叫李郎进来吧。”停了停,又补了一句:“我想他了。”
旌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屈指向她手指上弹了一记:“殿下也不害臊。”
秦素偏着脑袋不去看她,嘟囔道:“我就是想他了,叫他进来。”
旌宏笑着摇了摇头,跨出了车门。
秦素仍旧偏着头,手却伸了出去,打开箱门、拉开抽屉,将那支旧发钗拿了出来,细细端详着。
原来,这便是她母亲年少时的旧物。
据说,她的生母裴氏年轻时美貌非常,名著于青莲宴,被桓道非一眼相中。
秦素撇了一下嘴。
名传天下的美人,用的钗子也不怎么样,又不是很名贵的样子。
就这么支破钗子,哪里配得上她晋陵公主的身份?
想是这样想的,可她的手却将那钗子握得极紧,小心地将之收进了袖笼,收完了还往四下看,就跟做贼似地。
便在这时,车门忽尔便开了,李玄度一身清华,笑着踏进了车中。
秦素抬头望住他,蓦地一伸手,扯住他胸前的衣襟,一把就将他拉进了车中,旋即“哐”地一声合拢了车门。
旌宏恰在此时回首,正好瞧见秦素一头扎进了李玄度的怀里,不由再度弯眸而笑。
年轻真好啊。
也只有这样年轻好看的人,这样依偎相拥着,才会叫人特别地怀念。
她笑着打马走在车边,不由自主地竖着耳朵听里头的动静。
这是桓子澄交代下来的任务,要她牢牢看着这对年轻人,洞房之前,不许他们有出格之举。
“尤其要防着李九这厮”。
这是桓子澄的原话。
旌宏的面上又有了笑,继续光明正大地听壁角。
车厢里好一会儿皆是无声,直到马车行过了百里,才有断断续续的语声响起。
“那隐堂可是本宫的陪嫁,夫君切莫忘了这一点。”这是女子的声音,清弱动人,如同歌唱,嵌在阵阵马蹄声中。
男子清弦般的语声随后响起:“都依夫人的,夫人想怎么做,为夫都听着。”低沉温柔的语声,只听上一听,就能想见那郎君的容颜。
车厢里随后传出了清脆的笑声,复又是女子微微烦恼的声线:“我不喜欢隐堂这名字,讨厌得很。”
“那依夫人的意思,该当改个什么名字才好?”男子好脾气地说道,语中满是宠溺。
“便叫藏剑罢。”女子笑着语道:“收藏之藏、长剑之剑。剑在匣中,待时而飞。”
“这名字好,便依夫人。”男子的语声响起,清弦如奏琴:“从此后,隐堂便改叫藏剑山庄便是。”
车厢里再度传出了女子的笑声,如若黄鹂啼鸣,直惊得那树上山雀飞了出来,一路扑腾着翅膀,飞过这一队驰向北方的车马,飞过大片的薄云与广漠雪色,渐渐去得远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