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知道我……为什么是……穿着……红衣死去吗……因为那就是……我的血啊……&rdo;
他还在李洛苏的手中轻微地挣扎,荼沉水却一脸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ldo;说好的……帮我复国回家呢……你怎么没有……没有做到……&rdo;
白色渐渐被红色侵蚀,夏拒霜的手终于不再动了。
&ldo;我不会原谅你的。&rdo;
&ldo;阿霜!&rdo;
荼沉水猛地睁开眼睛,黄昏的阳光斜斜地照进了祠堂的大门里,他的面前是荼风来高高在上的牌位。
鲜红的梦境仿佛还在眼前,他脑海中是夏拒霜被红衣衬得苍白的脸,以及最后那个怨恨的眼神。
他急忙冲去冰棺旁,发现夏拒霜还是好好地躺在那里,一身红衣,脸色安详。
荼沉水松了一口气,伸手去轻抚他的脸,血水从肩膀上裂开的伤口中流出,顺着胳膊和手背,滴落在了夏拒霜的眼角,然后滑了下去,隐没在他的黑发中。
&ldo;阿霜,你放心,等这一切结束了,我再回来陪你喝酒。&rdo;
他俯下身去,轻轻吻了一下夏拒霜的唇角,然后起身看看那神龛上的牌位,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祠堂。
荼沉水在书房里写了一封信,然后交给了管家,让他带去右丞相府。
父亲,即便当年你为了保护家人而选择叛国,但留不住的终究还是留不住,我遵循你的教导要守护好荼家的荣耀,结果却失去了自己最喜欢的东西,既然这样,那些隐忍就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反正已经没什么好在乎的了,不如放手一搏。
粟罂一边拿着花剪在自家的花园里逡巡,一边忍不住对杜之鹃大笑起来。
被他招来的杜之鹃有些莫名其妙,便道:&ldo;子规愚钝,不知是何事能让大人觉得如此高兴?&rdo;
粟罂从怀中抽出一张纸笺递给他,道:&ldo;荼沉水已经答应了。&rdo;
&ldo;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大人想要的事情终于做到了!&rdo;
杜之鹃听见这话,一时间也激动万分,一想到粟罂之前对他说的那些话,他又有些语无伦次:&ldo;那、那么大人,您之前许诺的那些事情,都还算数吧?&rdo;
虽然粟罂有时候很讨厌杜之鹃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但他现在心情大好便没有多去计较。
&ldo;放心吧,该是你的一样都不会少,接下来只要做好你该做的就行。&rdo;
杜之鹃连连点头:&ldo;是是是,大人说的是。&rdo;
&ldo;明晚过后,这荣国就该换上新的主人了。&rdo;
粟罂的目光锁定在了一朵盛开的冬牡丹上,那硕大如碗的嫣红色花朵在一片含苞待放中格外显眼。
这种冬牡丹是自李洛苏出生那年之后,老皇帝下令让御花房的花匠培植的,用了九年才培育成功,他想让这牡丹不管是春天还是冬天,一年四季都能常开不败,所以那年在御花园中试种成功之后,就让礼部把那些花苗分赏给了京城中的每一位官吏,一时间京中的冬日也为花王疯狂起来。
他抬手剪下那朵盛开的牡丹,慢慢在手中把它碾的四散飘零。
&ldo;既然冬天了,就不应该再有不合时宜的花开放了。&rdo;
荼木香回家的时候看见放在祠堂门口的饭菜一点未动,就知道荼沉水又在里面待了一天一夜。
他看着那些冰凉的盘子,叹了一口气,轻轻推门进去。
祠堂里摆满了冰桶,冷的犹如冰窖,荼木香甚至能看见自己呼出的浓重白气。
荼沉水依旧坐在冰棺旁,他正在轻轻地给夏拒霜擦脸。
那种如对待恋人一般温柔的神情是荼木香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就仿佛夏拒霜还活着,只是躺在那里睡觉而已。
荼木香看着荼沉水这个样子,心里非常难过。
他这个哥哥,从他有记忆起,就没怎么见他笑过,总是冷着一张脸独自在家里的练武场练武,十四岁就继承了将军府,大大小小的战役几十场,更别提他没出生之前哥哥随父亲在战场上经历过的那些。
而他也是从小知道荼沉水对自己的态度为何冷淡,因为他的母亲‐‐皇后的堂妹薛国夫人,在元夫人过世还未满三个月的时候就嫁了进来,说是冲喜,但其实也带着老皇帝赋予她的政治使命而来。一年之后又有了他,哥哥就经常会被父亲遗忘在元夫人的房间里。
以前他曾听母亲说过,元夫人刚去世的那两年,荼沉水总是会在半夜里惊醒,然后就亮着灯一夜不睡。他长大了一些之后,也会为了安慰哥哥而跑去他的房间跟他挤在一张床上,那时候的荼沉水虽然没说同意,但也没赶他出去,就那样让他和他在一起睡。
荼木香自己睡相不好,在床上会到处乱滚,但只要跟荼沉水睡在一起,第二天早上他一定是规规矩矩盖着被子醒来的,于是他就知道,他这个哥哥其实是个面冷心善的人,只是那些曾经的国仇家恨使他自己封闭了起来。
而之前的夏日里,荼沉水终于遇见了能使他变得不再那么痛苦的人了,芙蓉君就像融化冬日寒冰的那一缕阳光,温柔地打开了他的心门,荼木香也是第一次看到,原来哥哥也是会发自内心地露出温和的笑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