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华容知道程婧做过的事情之后,虽是万分心痛,但到底不会违背谢云璋的命令,转身就把程婧才女之名实虚的消息放了出去。
她是大儒,说话的分量非常足够,梁京几个家族之间又惯常爱互通有无,自然很快这件事情就被圈内的人知道了。
宋家的当家主母裴亦书自然也不例外。
很快,她就上门找上了宋蕙仪。
裴亦书上门时宋蕙仪正在琳琅的陪伴下看新到的衣服料子,绢帛四散铺开,重重叠叠,仿佛五彩的云。裴亦书让门房噤了声,在门口立了好一会儿,方才笑着道:“你倒是悠闲。”
宋蕙仪见是她来了,欢喜地招了招手,“亦书,你来啦?来,快过来看看这匹刚到的料子。”
裴亦书走上前去,见面前摆着两匹料子,一样是雨过天青的颜色,一样是松绿色,质地柔软轻盈,倒是非常好看。
宋蕙仪道:“这是先前老爷的学生从江南带回来的,称作软烟罗,因质地轻软,做成帐子或者贴在窗屉上,远看就好像云雾一样。——你来的正好,我正说给老太君做一个帐子,你看看,选什么色儿好些?”
裴亦书笑着道:“松绿过分青翠了,老太君喜佛,还是雨过天青色儿的看着舒坦些。”
“正是这个理儿。”
她吩咐琳琅将这些绢布收下去,笑着拉着裴亦书的手慢慢往出走:“今儿是什么风儿把你吹来了?先前不是才让人去说了,近日的日子不大合宜,并不适合谈婚论嫁?”
裴亦书定了定神色,顿住脚步,顿了顿,道:“蕙仪,我今日来是来解除婚约的。”
宋蕙仪显然有些吃惊,问道:“这是为何?”
裴亦书想了一会儿,叹道:“先前夫君去宫中叹了叹口风,发现陛下有北征之意,只是因着北汉天子太子双双闭门不出,所有有些犹豫,但往北的方略却是定下来的。——夫君说,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恐怕下令就要开军,若是阿荻这一跟着走了,或者战场上出了些什么意外那岂不是太对不住二姑娘了?”
“二姑娘又是个极厉害的姑娘,想必能够找到比阿荻更合适的人选。”
宋蕙仪微笑着听着,并没有说话。
京中的风言她并非没有耳闻,裴亦书当时要为宋荻选定程婧,原因主要有三:一,冲喜;二,希望能在宋荻出征前尽快诞下麟儿;三,看中了程婧才女的名声,想借此中和宋荻的武夫气。
前面两条都好商量,最后那个却不容易,尤其是程婧当时还是祝华容亲口认定的声名不错的才女。
只是现在,程婧被祝华容亲口否定,并在梁京的世家圈子里面流传开来,已经成为了一个笑话。如果裴亦书依然将她配给宋荻,那宋家,自然也会成为一个笑话。
所以裴亦书坐不住了,自然就来了。
她笑着听完,笑着道:“你啊,还是这样眷顾他人。——所幸此事还没有流传开去,也就我和老太君说了些,不然闹到圈子里了,你可如何收场?”
裴亦书只是微笑。
“你们都不是嘴碎的人,我自然是信得过的。”
宋蕙仪闻言亦是一笑,继续拉着裴亦书慢慢地散步。
身边的丫鬟早就避了开去,两人聊了些家常,宋蕙仪方才问道:
“对了,阿骆如今身子如何了?先前好像是说着,还不见好?”
“是啊,大夫原本就说了他应该在宅中静养,可他却偏不听,先前又跑去城外看新开的话,还抱了琴去弹新谱的一首曲子。——他自己倒是自在了,但回来就病倒了,竟越发严重了。”
宋蕙仪却拧紧了眉头,“亦书,你可还记得是那一日?”
“约莫是半月前。”
宋蕙仪细想了想,猛然“啊”了一声,裴亦书有些疑惑地问道:“这是怎么了蕙仪?”
宋蕙仪却赶紧摆了摆手,道:“此事我不该说的,说了于姑娘名声不好?”
裴亦书心里转了几个弯儿,笑着道:“蕙仪,你还信不过我么?”
宋蕙仪看了看她,半晌,方才叹道:“好罢好罢,今儿也是我最快,合该找打。——不过亦书,此事你可不能流传出去,毕竟是我那小姑子的孩子,原也是不该我过问的。”
四姑娘程荑?
这个名字在裴亦书心中浮现出来,她笑着道:“蕙仪,你这便是信不过我了?”
宋蕙仪只得笑道:“罢罢罢,我便同你讲明好了,否则你非日日缠着我来闹。——你也知道四姑娘是在外面长大的,所以常常不喜待在宅子里,便爱随着性子出去走。半月之前回来,却欢喜地跑到阮阮院子里,同她说了一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