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切尚不足为奇,最精彩的当属蕊官的身段。她身形修长,看起来竟有六尺身高,长腿虽罩在粉丝朵裙之下,束腰一掐,细巧收窄,更见身段。对比细小脸庞,真所谓八头之身,此等修长挺拔的身段园中罕有,便是宫中舞伶,亦不过如此。弘昼见之,心中大喜,暗道:“这等如同往世中初中礼仪队里的绝色校花一般的萝莉少女,如今竟也是自己园中的人,身份虽低微,却能有这般风采,实是难得。”便笑道:“好!且演来。”
台上的琵琶手换了芳官,琴瑟手换了葵官,古筝手换了藕官,堂鼓手换了菂官,一群萝莉各展才艺,这等富贵大家所教习的家院戏伶,相较外面的戏班,少了几分风尘之色,多了一丝清纯之意。见弘昼示意,便各自鼓乐起来。
蕊官和着乐声,唱一句“纷飞自有离别时”,然后双袖舞动,绕开络纱裙摆,那丈三宽幅的轻纱披肩随之飘动。原来这披肩虽是轻纱,却细细分为五淡色,渐次转浓。蕊官双臂修长,衬着玉膀的肉色,转动间,披肩化为一阵轻烟般的纱幔螺旋,五色变幻,仿若轻纱蝶翅。她身形纤细,却能将这长袖舞得如此灵动,实是不易。
紧接着,蕊官接一句“同翅亦得依傍切”,身子滴溜溜转动起来。只见她左脚脚尖踮起作为轴心,小巧的嫩足上穿着紫红色绣鞋,此时玉足如弓,撑起修长的身子,曼舞旋转,双袖舞动,恰似一只艳丽的蝴蝶颠簸起伏。
再看她满头的碎玉珍珠鳞饰,对着夜光烛影闪耀,颗颗珍珠绚烂夺目,而那少女的细腰,盈盈一掐,周身旋转时,更见体格魅惑瑰丽。
身后乐声转激昂,蕊官垫步旋走,口中作唱“化蝶不如化为烟”,身子做弓型舒展,臀部微微翘起,和背脊连成一个婉转的线条。一抬头,少女清丽,乳儿虽未高耸,锁骨却清秀可见,俯身抬头间,微微一对小乳轻轻颤抖,一头秀发,衬托在那舞动身姿下的妙型臀部之后。
那菂官接着连打七个板眼,蕊官两袖狂舞,再唱道“劝君惜妾如等闲”,连舞数步,几个小步跳跃,竟将一条长长的腿儿伸起,慢慢抬高,过腰,过胸,过发,直至头顶。漫天的纱裙如同烟云缓缓下落罩在身上。
这等收势,更令人对其被裙裤遮掩的两腿间的姿态遐想联翩。
弘昼看得大乐,心中满是赞赏,暗自思量:“这等美娇娘,舞若天魔下凡,歌似天籁之音,实是难得的佳人。若此时将她揽入怀中,褪去蝶衫,虽可尽享青春肉体,但如此优美舞姿,此刻若只管叫来当场轻薄,未免煞风景。何不再看一时戏,待晚上让这蕊官侍寝,于红绡帐中好好消受她的处女童贞、长腿美足。”想到此处,弘昼吞咽了一下口水,高声道:“妙!!!”便鼓掌起来。
众美亦被这表演折服,虽觉此等艳舞非闺阁所宜,但此刻也都跟着鼓掌,赞叹不已。
一时那寿熙班又演《随波流》,蕊官下得台来。凤姐笑着过去吩咐几句,蕊官便持着一柄雨花玉壶,过来替弘昼斟酒。弘昼笑着看向她少女眉眼处尚见青涩,腰柔腿软身段醉人,蕊官羞涩不堪,微微垂首。
旁人也就罢了,只弘昼怀中的邢岫烟,已坐得两腿酸麻,见弘昼对蕊官有意,心中松了一口气,只盼晚上能得片刻安宁,不再受弘昼亲昵之举的困扰。只是不知怎的,心底竟泛起一丝难以名状的酸楚,似失落了什么重要之物。
弘昼再看几折戏,心思却已不在戏文之上,满是对风月之事的遐想。想了想,吩咐道:“叫大家只管看戏,吩咐顾恩殿收拾卧房出来,本王今晚宿顾恩殿。”说着,手一伸,众人先是一呆,蕊官随即惊醒,忙将细嫩小手递上。弘昼一笑,挽着蕊官手便起身,在两盏宫纱灯的映照下,朝着顾恩殿而去。
那厢宝钗见弘昼携着蕊官离去,心中暗自思量。借着斟酒之机,款步来到凤姐的帷幔里。平儿侍立在侧,凤姐正呆呆望着弘昼远去的背影,见宝钗进来,勉强笑道:“宝妹妹,今儿这戏文太热闹了,想来宝妹妹清雅之人,未必喜欢呢?”
宝钗轻轻万福,浅笑道:“凤姐姐说哪里话,这热闹戏文中亦有佳处……只是……”说着,左右瞧了瞧,见两侧有几个陌生宫女,好在帷幔外戏文喧闹,可掩人声音。
凤姐会意,做个手势,平儿便让帷幔里的人都退下,自己也到帷幔外候着。凤姐这才笑道:“宝妹妹,想是有话要说?”
宝钗微微沉吟,半晌道:“凤姐姐……有桩事情,我思之良久,深知此事颇为不妥,却始终难以释怀……想来想去,园子里唯有凤姐姐可与我言说……”
凤姐敛容正色道:“宝妹妹,我知晓你最是识大体,向来不同那起子小人一般。你既有心事,便把我当作知心之人,告知于我。我若能排解,定然全力相助,若不能,亦绝不吐露半个字。”
宝钗又是微微一礼,沉思良久才道:“凤姐姐,我听闻……大夫人……故去了……”
凤姐听闻,心中猛地一震,一时思绪万千。邢夫人亡故之事,她早从门下太监处知晓。邢夫人虽为她名义上的婆婆,可贾琏并非邢夫人亲生,故而她并未太过悲戚。只是此事犯忌,邢夫人是名义上自己的婆婆,若打听其生死,稍有不慎便会被认定是“挂念前夫”。她深知在这园子里,弘昼虽多有担待,但“挂念前夫”这等事,身为王爷禁脔,是万万不可沾惹的。所以太监传话之后,她只吩咐太监封锁消息。
只是她也明白,园子里的姑娘们多少与外界有些消息往来,恐有人知晓此事。而宝钗一向守礼知书,怎会突然与自己提及此事?再一转念,凤姐心中不禁一惊,难道……
原来,邢夫人亡故,凤姐起初并未放在心上,贾府遭此大变,有人离世亦属难免。只是她心中头一层牵挂,便是贾琏的生死。虽说自己如今已是弘昼的禁脔,身子也被弘昼亲近过,但长夜漫漫,又怎能不想起往昔与贾琏的夫妻恩爱?虽说身为侍婢当以取悦主人为要,可偶尔也会暗自怀念曾经的夫妻之情。
而另一层牵挂,则是自己的亲姑妈王夫人。邢夫人被发往辛者库后亡故,她不禁担忧王夫人的命运。自己入贾府,虽说是邢夫人的儿媳,实则更多仰仗王夫人。王夫人比邢氏善良温和,天真烂漫,待人宽恩,对自己这个外甥女诸多照拂,犹如亲生母亲一般。王熙凤自幼丧母,与姑妈情谊深厚。妙龄嫁入贾府,更是多得姑妈眷顾。虽邢氏为长房,可王夫人是元春之母,身份尊贵,贾府大权曾掌于其手,只因她平和宽柔,才将管家之事交予自己。可以说,自己的诸多争强好胜,皆因姑妈恩情栽培。
此刻邢氏亡故,旁的尚可,只是王夫人的生死,实难让人不挂念。只是此为心中隐秘,在这园子里,断不能宣之于口。而宝钗今日提及此事,究竟是何用意?凤姐心中反复思量,才渐渐明白宝钗那淡淡一句背后的深意,也才懂得宝钗所言“想来想去,园子里也只有凤姐姐你可以言道”的含义……
两人目光交汇,灯火之下,彼此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又难以言说。此时外面戏班正演着《田螺山》,鼓乐喧天,笙歌阵阵,倒也听不清两人在帷幔中又悄悄说了些什么……
又过了片刻,宝钗从帷幔中出来,见平儿仍在外面候着,身边还有自己的贴身丫鬟莺儿和文杏。见莺儿正兴致勃勃看着舞台上的戏子舞斗龙旗帜,宝钗微微一笑,对莺儿道:“天不早了,我也乏了,便回去了。你若爱看戏,在此再看会儿无妨,只是莫要太晚。”
莺儿欣然应道,还不忘叮嘱小主路上小心。文杏便掌着黄纱宫灯在前引路,宝钗顺着沁芳桥往回走。过了石桥,沿着小径前行,绕过几株两人合抱的粗竿柳树,又转过沁芳源,走过一小段碎石路,林影斑驳。正欲踏上正道,忽然听到柳树丛中传来人声。宝钗心思机敏,忙对文杏比个手势,示意噤声。侧耳细听,竟是一个女子的低吟声。
再听,又有衣物摩挲之声。宝钗顿时双颊绯红,心中羞赧。她虽已侍奉过弘昼,知晓男女之事,可自幼受礼教熏陶,两耳不闻污秽之事。何况在这园子里,所有女子皆为弘昼的禁脔玩物,此时弘昼已去了顾恩殿,这林中男子又是何人……
宝钗心中惊惧,思绪纷乱,不知是该继续听下去,辨明林中之人,还是速速避开这是非之地,又或是即刻叫嚷来人……就在她满心纠结、不知所措之时,林中之人终于出声,话语也清晰可闻。
那女子道:“你……啊……啊……啊……且慢些走……”那男子道:“三妹……我害了你……”那女子道:“别……别这么说……是我……是我……自己情愿的……”那男子道:“可是……”那女子道:“……那谁……说了……会替我遮掩的,主子那么多女孩子,也未必想到我,即便是想到我,就说……就说我进园子前就已经失身了就是了……”那男子道:“她肯替我们遮掩自然是好的,回头我去谢恩,自然也谢她……只是哪里那么容易……三妹……这可苦了你……”那女子道:“莫说这等话……左右不过是个死字,若不是怕连累了人……我……呜呜……只盼和你死在一处就是了……”那男子道:“胡说……”而后又有几句低语,声音细微,难以听清。
接着又是一阵窸窣声,只听那女子道:“别……别起身……”
宝钗越听越惊,心中权衡再三,终觉此事凶险,自己还是莫要牵扯其中为妙。于是,她加快脚步匆匆走开,心却如小鹿乱撞,怦怦直跳。走过柳树林,见文杏亦是一脸惊恐。宝钗定了定神,正色对文杏道:“今日之事,你务必烂在肚子里……”
待回到蘅芜苑,宝钗呆呆坐了许久。而后展开笔墨,在一幅绢纸上写了些文字,将绢纸封入信封,用红蜡封好,藏入一个景泰蓝小箱子。她怅然若失,静坐片刻,才缓缓睡去。
是夜,宝钗虽惊魂未定,可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男女的话语声,心中思绪翻涌,难以入眠。又想起白日里与凤姐的交谈,不知此事最终会是何种结果;再想到今夜弘昼与蕊官之事,心中五味杂陈。她辗转反侧,直至四更天才渐渐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