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离开镇子,裴长卿掀开帘子望了一眼,落日西下,四周一片昏沉,因傍晚的余晖带着一丝不详的血红。
很好的氛围。他满意地拉上帘子,清清嗓,笑吟吟地道:“小……阿梦,你知道摘星其人,到底有过什么故事吗?”
八号:“……”
她打字:你跟一号学的,讲故事还要开场白了吗?
接着打字:这个马车隔音效果这么差,你说话的时候一定小心一点。
裴长卿伸出手比了一个ok。
他道:“江湖上有很多传说,被人口口相传,每个江湖人都能讲上几个。这几年,最牵动人心的就属摘星当年一夜挑了数个门派,甚至闯过皇宫的故事。”
八号“啊”了一声。她小声:“这是可以说的吗?”
其余很努力在装聋但习武之人就是这么耳聪目明的护卫:这是可以说的吗?
裴长卿觉得可以。
他道:“摘星鼎鼎大名,但他并不是什么大侠。他是一个贼。”
江湖上的贼从来不少,但像摘星这样的是独一无二,百年难见。武功高,从未有人抓住他,来去如风,其次是性格古怪。
他手下不取人命,将偷来的物品分发给穷人。这并不罕见,古时有义贼劫富济贫,大家都听说过很多。
真正让摘星显得与众不同的是,他作为一个见不得光的盗贼,行事极其高调。
偷什么东西一定要闹得全江湖都知道,若有人假冒自己的名义行窃,一定想办法公开澄清。
即便这样,也没人能抓住他。
八号说:“原来如此,所以才出名。”
“不不不,让他变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还得是我刚才说的那英勇事迹。”裴长卿微笑道,“却说,那时正是北夏入侵,山河破碎的时候。朝中奸邪当道,先帝昏庸,中原一片——”
马车微微晃动了一下,不知是谁发出了抽气的声音。
裴长卿视若无睹:“反正大家过得都很惨。不知何时,突然有些百姓家在夜晚会多出钱粮,旁边还跟着‘摘星留’三个大字。渐渐他也作为义贼也有些名气。”
“但是很多人都认为,义贼也是贼,说到底就是偷东西的。当时江湖上,大多对此人十分鄙视。摘星前面都那么招摇了,性格显然也是很固执自傲的,能忍受得了?于是没过多久,他又干出了一件大事。”裴长卿道。
“那一夜,摘星夜闯皇宫,惊动禁军,宫中高手层层围堵,也没能将他留下。摘星来去自如,闯完皇宫,运起轻功,往其他地方去——那晚,除了皇宫,还有数个门派失窃,唐门、武当……现场都留下摘星的亲笔。此后依旧没人能抓到他,摘星渐渐被当做……贼圣、盗圣之类的人物。”
八号道:“听起来好离谱啊。一个人一晚上能偷那么多东西?这几个地方相隔那么远,肯定是团伙作案吧。”
裴长卿道:“哎呀,的确,常人怎么可能一夜横跨数千里?那是人的轻功吗?可是啊,贬低对手就等于贬低自己,与其承认自己防守不严,被一群贼戏弄得团团转,不如干脆把摘星吹得厉害些,假装他真有一跃千里的轻功,神出鬼没不像凡人。输给这样的人,不也是很正常的吗?”
“……是这样呢。”八号说。
裴长卿道:“虽然摘星数年前便已经销声匿迹,可江湖上依然处处是他的传说。你信不信,那个客栈今夜就会有好事的人前来,挖地三尺,只为找到摘星的一点踪迹?哪怕知道我是朝廷的人物,也会有人冒着得罪朝廷的风险来追问我。之后到了金陵,还有的是热闹呢。”
八号道:“为什——啊,难道是因为……”
“贪禄者见利不顾身。摘星偷的东西,金银财宝、武功秘籍,相当一部分不知去向。许多江湖人一直在寻找他,都是在做白日梦。能找到摘星留下来的赃物,一飞冲天。就算找不到全部,摘星指头缝里漏下来的一点东西也够富贵余生了。”
裴长卿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周围并不动容的护卫们。裴长卿不缺钱,护卫们也一样。他们哪个不是世代勋贵?若裴长卿只是个普通世家公子,身边难保不会有人动心,做些动作。
“说实话。”裴长卿叹了口气,“要不是为了赶着去金陵凑热闹,我怎么说也得多留两天。把那个客栈地皮买下来,然后放出消息,说我知道摘星的绝密情报,连客栈一起奉上。凑齐一堆人拍卖。”
八号皱起眉:“钱拿到也不会安稳的,你不要干这种事啦。”
“谁说我要钱?”裴长卿诧异道,“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在我这,愿意拿比钱财更重要的东西来换。我只会不断加码,看乐子。比如,学狗叫才能参加拍卖,谁敢吃屎我就——”
“啊好啦好啦不要再说了!”八号捂住他的嘴,“这么吸引仇恨,你迟早要被人套麻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