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福晋的院子里种满了各种兰花,正应了那句“幽兰生前庭,含薰待清风”,其中尤以墨兰居多,据说墨兰的花语是娴静,象征着淡泊高雅,这倒是很符合四福晋本身的个性。
正看着,四福晋的贴身丫鬟暮雪从外面跑了进来,说是请陶沝过去探望弘晖的病情。
陶沝愣了愣,随即了然,恐怕是十四阿哥这会儿已经告辞离开了。
她点点头,很客气地发问:“弘晖的病情如何了?”
闻言,暮雪的脸色当场一黯,答得也有些支吾:“醒倒是醒了,只不过……”她顿了一下,并没有把话说完,只避重就轻地一带而过,“九福晋自己去瞧瞧便知道了!”
听到这话,陶沝心里没来由地“喀噔”一下,当即不再吭声,只默默跟在暮雪身后快步前往。
弘晖房里这会儿只剩下四福晋和几个负责伺候的丫鬟,四阿哥人不在,想必是送十四阿哥出去了。
弘晖正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而四福晋则静静坐在床边垂泪。
见陶沝进门,四福晋连忙拿帕子抹去眼角的泪水,强笑着起身穿过内室的珠帘,拉着陶沝在外间的圆桌旁坐下。
暮雪为两人上了茶,而后退到一旁候着。
陶沝透过珠帘瞥了一眼里间床上的弘晖,轻声问道:“听说弘晖已经醒了?”
四福晋点点头,笑容却不失忧心和凄楚:“嗯,刚的确醒了一会儿,只说头晕,这会儿又睡过去了……”
陶沝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四嫂,弘晖的病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吧?”
她此语一出,四福晋的眼角又隐有泪光,但她强行忍了,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这孩子命中犯煞,从小就体弱多病,大夫说如若恶疾无法根治,几次三番复发,这身子迟早是会油灯枯竭的……”停了停,声音明显有些哽咽,“不瞒九弟妹,这已经是第四回复发了……”
不是吧?!
陶沝听罢,心下又是“嗵”地一记猛跳,情绪也变得无比低落起来。她很想说些话来安慰四福晋,但一时间又想不出自己还能说什么。
两人无声对坐了一会儿,房门外忽然探进了一个小脑袋,眨巴着眼睛、小心翼翼地向里张望。
陶沝定睛一看,是小家伙弘昀。
她当即回头瞄了一眼身旁的四福晋,而后者显然也注意到了弘昀的出现,淡淡一笑,朝他伸出了手。
见此情景,弘昀脸上一喜,立刻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在四福晋跟前站定。
陶沝这才注意到弘昀手里还拿着一枝桃花。粉粉的花瓣,花开得正艳。
不等她开口,弘昀已经仰头看向四福晋,好奇发问:“额娘,弘晖哥哥没事了吧?”
他问得十分真诚,但四福晋的脸色却立时为之一黯,竟半天没能答上话来。
弘昀等了好久也没等到前者回答,当下不安地眨眨眼睛,又转头看向陶沝,陶沝回给他一个温柔微笑,安抚似地回道:“放心吧,你家弘晖哥哥会没事的!”
“真的吗?”听陶沝这样回答,弘昀的眼眸立刻变得闪闪发亮,他笑着把手里的那枝桃花递给四福晋,奶声奶气道,“额娘,这个是我从那边园子里摘来的,送给弘晖哥哥!弘晖哥哥看到这些花,一定会好得更快的……”
或许是因为看到那粉色的花瓣,四福晋的眼中此刻也溢出了一抹淡淡的柔意:“今年的桃花已经开了啊?先前一直都没注意……”
“回福晋,现在差不多都已经到三月下旬了,桃花自然开了……”丫鬟暮雪适时在一旁插嘴。“您之前不是还一直说,每年桃花开得这时候,就是弘晖阿哥的生辰么……”
“你说什么?!”
不等暮雪把话说完,陶沝这厢已先一步从位置上猛地站了起来,着实把包括四福晋在内的在场一干人等全都狠狠吓了一跳。但陶沝却仍旧不管不顾地死死盯着暮雪,心中俨然波澜大作,很多被遗忘的事情都在这一刻尽数涌上了心头——
现在是三月下旬,今年又是康熙四十三年,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弘晖就是今年六月里夭折的——该死!她先前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大事情给忘了呢?不行!她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弘晖死在自己眼前,还剩三个月,她一定要赶紧想办法救他——
对了!师兄!师兄应该有办法的,他既然能在生死关头救回倾城,那就一定也能救下弘晖,没错,师兄一定会有办法的……
来不及细想,陶沝本能地迈步就往门外冲,谁想才刚跑到院门处便撞上了正迎面走来的四阿哥和九九。
陶沝来不及收步,猝不及防地一头扎进了四阿哥的怀里。四阿哥整个人顿时一僵,连带九九那厢也跟着滞住了脚步。
不等陶沝自己站稳身子,九九已面带不善地上前一把将她从四阿哥怀里拉开,语气也夹杂着明显的怒意:“你这是做什么?”
陶沝被他问得大脑当场一懵,嘴里下意识地吐出几个字:“我,我要进宫……”
九九先是一怔,而后忍不住皱眉:“爷今日原本就是要接你回府的,你现在又进宫去做什么?”
陶沝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我要去找师兄!”
“你说什么?!”九九的脸色立马黑了一大半。旁边的四阿哥亦无语地抽搐了几下嘴角。
见气氛不对,陶沝稳下心神,详细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师兄他或许有办法能救弘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