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殷庆炎不知道刘照君最后一句话是带了什么口音,但是他听懂了,他冷笑道:“那你说离开我就死是骗我的!”
&esp;&esp;“我说的那个离开你,是指我离开了你的生活范围!不是咱俩隔着一道墙一座屋那就叫离开,懂吗?!我从你的生活中就此消失再也不回来,那才叫离开!!”
&esp;&esp;“不准离开!!”
&esp;&esp;“我没说过我要离开!我让东阳放舟帮我去削竹子,是怕你万一因为白天那事生我气,把我扔出去了,我没个能探路的工具,到时候路不好走。你要是不把我扔出去,那竹竿我根本用不到!!”
&esp;&esp;“我也没说过我要扔你!!”
&esp;&esp;“我怕!是我怕!!有些事你要做根本无需言明!!!”
&esp;&esp;都吵到这个份上了,有些平时没机会说或是说出来没啥意义的话干脆都往外倒。刘照君不顾手上的疼痛,一手捏住殷庆炎的两颊,将对方的脑袋掰着正对自己,近到只能看自己。
&esp;&esp;因为拉扯而破裂的伤口开始往外流血,血液洇透白布,有些沾在了殷庆炎的唇上,缓缓流进了他的嘴里。
&esp;&esp;殷庆炎舌尖微动,沾了一下那血。
&esp;&esp;腥热的,有点酸。
&esp;&esp;“牵扯进意欲造反的人堆里,你以为我还有别的活路吗?!看得见也就罢了,至少识人知面,能有意识地避开对我有害的人。关键是我他爹的看不见!一旦出去,对面的人像夏禾一样变个声我就认不出来,谁想杀我,想斩草除根,那不是手到擒来的事?!随便引着我走入什么陷阱里就能干掉我,再要不随便放支冷箭,我只会近身反击,碰上无声的陷阱或是速度极快的这种远程箭我根本避无可避!!”
&esp;&esp;“刘子博为国尽忠大义灭亲,我佩服他,但那不代表我信任他,他既然能大义灭亲,那当我有一天威胁到了你们时,他也能大义灭我!!”
&esp;&esp;“这要是上一辈子,我还能报警让警察保护我,可现在是什么世道?有权有势就能草菅人命,我身上的生死簿已经全都抄下来了,天行里的人也都杀完了,我留着还有什么用?我知道那么多你们的事,你们还能留我?你们肯放我走、让我去过平凡人的生活?这不是笑话么!”
&esp;&esp;“你现在留我一命,是因为你觉得我脸长得还不错,留着能给你解闷。殷庆炎,我够乖了,我吃穿住行、做什么都听你安排,像条你养的狗一样顺着你,尽量让你开心,一出什么事就开始战战兢兢地怕你把我给扔了,让我去面对那些异世的未知凶险……”
&esp;&esp;刘照君感觉自己也快哭了,他手上松下劲来,右手从殷庆炎的脸上坠落,摔在自己身侧。
&esp;&esp;“……给我条活路吧,好不好?”他竭力咽下喉间的哽塞,哑声说道,“别杀我,行吗?我好不容易能再活一次。”
&esp;&esp;“……”殷庆炎怔怔地看着红了眼眶的刘照君。今夜的月光不错,天明地净,能看清很多东西,比如刘照君正在往下滴血的指尖,比如刘照君因为呼吸急促而微微发红的脸颊。
&esp;&esp;刘照君感觉自己的右手被殷庆炎抓起来,拆开了捆绑伤口的布条,有什么软而热的东西贴上来,是殷庆炎的舌尖。
&esp;&esp;殷庆炎舔了一口刘照君手上的血,咂摸咂摸味道,然后点评道:“你这样好好看啊,血的味道也好。我以前怎么没觉得人血这么好吃?”
&esp;&esp;刘照君:“……”
&esp;&esp;他的杀心要藏不住了,现在要是拧断殷庆炎的脖子,他能在玄鹤卫反应过来之前逃出去多远?
&esp;&esp;白说了,刚刚那番话都白说了。
&esp;&esp;这种对牛弹琴的挫败感使刘照君怒从心头起,下一秒,一个血呼刺啦的巴掌狠狠地扇在殷庆炎的脸上,在这清明的天地间打出一声干净的脆响。
&esp;&esp;……
&esp;&esp;玄鹤刀宗的驻宗医师是名五十来岁的老妇人,叫郭皓意,对于跌打损伤和刀口箭伤等伤口的处理十分拿手,经常处理玄鹤卫的外伤,宗内弟子平时习武切磋弄出伤了,也来找她。
&esp;&esp;这天晚上,郭皓意在被窝里睡得正香,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她披衣点灯,举着烛台去开门,打眼就看见玄鹤刀宗的掌门一脸血,笑嘻嘻地牵着个人挤进屋里。
&esp;&esp;“哎呀!”郭皓意从一旁的晾杆上扯下块白布来,隔着布轻轻捧住殷庆炎的脸,“这是怎么摔得哦?怎么摔成这——”
&esp;&esp;她随即就看清了,殷庆炎脸上没有能出这么多血的外伤,这些血不出自殷庆炎的脸上,于是又看向殷庆炎手里牵着的那个人,是宗里那位双目皆盲的刘公子。
&esp;&esp;刘照君之前才在这里处理过手伤,郭皓意一见刘照君,就知道准是手伤出问题了,连忙重新扯了块白布,来捧刘照君的血手查看。
&esp;&esp;“不是叫你这个月先不要练功吗?你这样,它永远也好不了!”郭皓意急吼吼地先给刘照君止血,又指使殷庆炎去叫人烧热水来。
&esp;&esp;老婆婆不知道殷庆炎是邻国世子,也不知道玄鹤卫是些特务,她只当这一门派都是些喜欢行侠仗义摔摔打打的小年轻,先前一堆人浩浩荡荡地出去那么一趟,救回来一个让人捅穿了胸口的男人。
&esp;&esp;她原先是行走于周边各村的赤脚大妇,专门给穷人看病,帮人处理一些干农活或是打猎受的外伤,后来那个叫林苓的姑娘找上她,重金聘请她来玄鹤刀宗当驻宗医师。
&esp;&esp;郭皓意原本是不打算来的,但是手头正在救的那男人家里穷,买不起好药,本来能活,但是没药绝对不行。她手头也确实没什么钱了,只好答应林苓,先借了些钱,买药把那一家的顶梁柱给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