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警醒些:“我看夫人性子好,可也不是绵软面性的人。往日你吓唬循姑娘,说什么她娘不要她,只有乳娘待她好之类的话,是万万不可说了。”
听到这里,秦舒再也听不下去,那么小一个孩子,倘若不是有人日常说话影响,这么会生出自己不要她的念头呢?
她手上用力,折了个花枝,缓缓从花枝下走出来,冷冷道:“你们倒是会享福,姑娘在房里哭,你们照样喝酒耍钱,瞧都不瞧一眼?”
她腿脚不灵便,醒来这几日,便是去哪里,身边也是呼啦啦跟着一堆丫头婆子,不料这半夜里竟然悄悄往这里来。
几个人瞧见秦舒,当下吓得跪下:“夫人,夫人饶命。”
秦舒推开门,往屋里去,果然见循姐儿坐在床上哭,瞧见秦舒来,也是吃惊,一抽一搭:“娘?”
取了衣襟上的绣帕给她擦眼泪,问:“可是做梦吓住了?”
循姐儿毕竟才两岁,想一件事前头的便忘了,拉着秦舒:“我要娘睡。”
水袖半夜醒来,寻不到人,派了人各处去,这才在后罩房里寻见秦舒。急急忙忙赶过去,见秦舒冷着一张脸,院子里婆子乳娘跪了一地。
秦舒瞧她一眼:“唤江小侯来,他□□的下人,叫他来瞧瞧,像什么样子。”
江小侯已经睡下了,他虽是管事,却也等闲不往内院来,大多是老太太管着的,难免有疏漏,此刻叫秦舒叫起来。
立刻请罪:“原是小人的疏漏,这些伺候姑娘的奶娘,原始皇庄上的人,既犯了错,照府里的规矩罚了,退回去即可。”
那皇庄都是一些抽血剥皮的太监管着,哪里比得了这煊赫的国公府?
听得这话,可比打上她们几十板子叫她们害怕,一窝蜂哭起来,连连磕头求秦舒:“夫人,奴婢们待姑娘,虽然偶尔躲懒,可也从没叫循姑娘伤着饿着。纵我们有错,夫人打我们几十板子,也别赶我们走。”
秦舒听了更生气,只怕还有什么更龌龊的事自己没发觉,吩咐江小侯:“把这几个人押下去分别关起来,叫她们一个个招。往日除了今儿这些,还有什么荒唐糊涂事。”
循姐儿到底是小孩子,同这乳母也有些感情,见秦舒这样发脾气,拉了拉她的衣袖:“娘,你别打乳娘好不好?”
倒是秦舒盛怒之中,冷静下来,抱了循姐儿往思退堂去,临了吩咐江小侯:“不必用刑。”
循姐儿脸上又是泪又是汗,秦舒亲手替她洗漱了,倒把自己身上弄得半湿,哄了循姐儿细细的问话:“从前乳娘说娘不要你了?”
见她点头,又问:“除了这个,还说什么?”
循姐哪里知道秦舒想问的是什么了,只说自己在意的:“乳娘对循儿最好,要多睡觉,少吃些奶,这样才好……”
她说得稀松平常,倒叫秦舒红了眼眶,搂着孩子好半天不言语,自觉颇为失职。
哄了循姐睡下,这桩事倒是提醒了她,陆赜虽然御下严苛,那也只是他看见的一方地罢了。这国公府这么大,疏漏处必然不少。
她这样想着,几乎是一夜未睡。第二日一早,唤了秦嬷嬷来,详细地问了一通。
秦嬷嬷本见秦舒病才刚好,不好拿这些庶务来烦她的,只是这时候她问,又忍不住竹筒倒豆子:“姑娘,您一病,姑爷的性子便越发不好起来,连姑娘小公子都不大待见,一个月也见不了一面,遇见小公子,有时便是没错,也要训斥一番。姑爷是这府里最大的主子,他对两个小主子不上心,又有些迁怒的意思,下人们便越发不尽心。”
秦舒越听脸色便越难看,还以为他是教不了,珩哥又叛逆,父子两这才相处不了的,问:“迁怒?”
秦嬷嬷点头:“其实也不止对两个小主子迁怒,您病的这两年,府里的人都战战兢兢,只怕一点小事也叫姑爷发落了。其他倒好,姑娘从前留了许多银子,吃用倒没什么。只小公子念书,姑娘一日日不见好,姑爷便一日日不耐烦,对着小公子动辄叱骂。因为循姑娘养在思退堂后边,哥儿等闲也见不到妹妹……”
听到最后,秦舒倒是心冷了三分,她疲惫地挥挥手,吩咐:“嬷嬷,这府里是得整顿一番了。”
秦嬷嬷有些担心:“姑娘,内院的事向来是老太太做主的,您是不是等大人回来再说?”
秦舒摇头:“不必。”
…………
陆赜回府的时候,已经是三日后了,京城里里外外都晓得,皇帝薨逝了。
昌元公主在太极殿登基,内阁阁老们商量执笔,以广德帝名义发出的《世宗遗训》,广德年间因言获罪的列位臣工,由此开始了浩浩荡荡地平反之道,其中就包括贺九笙那瘀死诏狱的老师。
他身上还穿着素服,几乎是几天几夜未眠,往思退堂而去,未近便闻见一大股烟味儿。
思退堂因走过水,平日烛火尚且要小心,是必不能烧火的,当下皱眉呵斥左右:“一群糊涂东西,我平日三令五申,还不长记性?”
迎出来小梅立刻跪下:“大人恕罪,是夫人在书房烧东西,不叫我们进去。”
书房?陆赜倒吸一口冷气,大步上前,推门进去。
第115章称职的父亲
陆赜撩开外间的珠帘,过起居之处,里边便是他从前在思退堂布置的小书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