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君瑞衣冠不整,又跪坐道:&ldo;谢小姐不弃,张珙今夜得就枕席,他日当做犬马之报。&rdo;
拥被的崔莺莺脸上红潮未退,大约是不再是少女,激情过后总是会若有所失,何论是没有名分的淫奔?
她神色凄楚,语气哀怨:&ldo;妾千金之躯,一旦弃之。此身皆托于足下,勿以他日见弃,使妾有白头之叹。如此再无所求,何敢烦张郎做犬马耳?&rdo;
张生赶紧表明真心:&ldo;小生焉敢如此!&rdo;
如此山盟海誓后,情欢意洽的小男女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张生拿着小姐的手帕仔细看,正要去抱着她亲亲,哐啷哐啷的打门声大作。
张君瑞以为事发,差点没钻到床底下去。崔小姐亦慌了神,花容失色,裹着被子躲到最里边。
&ldo;小姐勿慌,出了点意外,时间差不多,我接你来了。&rdo;
单身狗破门而入,颇有捉奸的快感,对床底下的张君瑞说道:&ldo;快出来拜你娘,张生,恭喜呀!&rdo;
惊魂甫定的男女做贼心虚,崔莺莺急急挽好发髻拉着她出去,后边张君瑞钻出来喊:&ldo;姐姐,你明夜早些来!&rdo;
呦,食髓知味了。
路珞瑜咂咂嘴,浓郁的穿篱菜味道还在唇齿间。
☆、少年欢郎之烦恼
欢郎名叫崔欢,是崔莺莺同父异母的幼弟,欢郎的母亲跟着郑氏嫁到崔相国家,作为通房丫头,一辈子都在崔家生活,虽然是作为崔相国房中的通房大丫头,并且为崔相国生育了唯一的子嗣,但是碍于崔莺莺母亲的存在,一直没有得到侍妾的名分,唯一的儿子同样交由崔母抚养。郑欢的娘亲生前给崔莺莺喂过奶,崔母与她关系如崔莺莺与红娘一般,所以莺莺对这个弟弟很疼爱。
郑氏对欢郎的态度不至于像后母那般冷落,或许是并非己出,总归没有对亲女儿崔莺莺亲热。欢郎小崔莺莺六岁,如今才十二三年纪,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奈何他比姐姐还害怕威严的母亲,平日里管教严厉,一家子在佛寺待了月余,小孩子早就闲不住,整天看着被围起来四四方方的天空,更是无赖。
让他沮丧的是,家中的姐姐最近行为古怪,一点都不像以前的样子。
比起严厉的崔母,欢郎更喜欢和莺莺姐姐待在一起,还有说话很好听的红娘姐姐。这阵子他好不容易得空去找莺莺姐,发现家中的长姐神思恍惚,说话心不在焉,昨天晚上吃过晚饭,他去莺莺姐那里请教所读课文中的一处疑难,发现莺莺姐没有在,红娘姊姊同样不见人影。早上问起这件事,姐姐面色一变,红娘姐姐告诉他两人烧香去了。
大家都把他当小孩子,不知小孩子的眼光单纯,往往最能发现不同之处。
令欢郎感到费解的还有红娘姐姐。他觉得红娘姐姐就和中邪似的,和以往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以前红娘姐姐对他照料有加,大概是因为欢郎的母亲和她身份相近,如果莹莹姐出嫁,红娘姐姐多半会随着嫁过去。这阵子的红娘姐姐看他的眼神明显不同,敏锐的欢郎从小对温柔和善的红娘姐有莫名的好感,尤其是他十多岁以后,更加喜欢和红娘姐姐说话,借着找姐姐的名义过来。
以往的红娘姐姐对自己如同对待亲弟弟般,嘘寒问暖,缝补衣裳,端茶送汤。最近红娘姐对他越发疏远,见面简单地问声好,也不叫自己欢哥儿了,前几天在偏厅遇到,红娘姐姐脱口就是一句&ldo;阿欢&rdo;,让小伙子愣了半晌。正想借机多说几句话,红娘笑着道&ldo;喊错了、喊错了&rdo;,一溜烟没了影儿。
少年想要寻求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
经过几天的秘密探查,加上对家中几个仆人的询问,他知道了问题所在‐‐原来都是因为一个凶僧!
十多天前,大盗围困寺庙,崔母叫他好生躲在房间内不要出来。等到事情完毕,欢郎不知道其间经历了一些什么变故,直到几天前,他完完整整地听说了整件事的经过,尤其是关于那个张生和名为惠明的和尚。
真相水落石出!
原来红娘姐姐突然对自己不冷不热,态度大变,完全是那个凶僧从中作梗,善良的红娘姐姐受了凶僧胁迫,包括崔母都不得不答应他荒唐的要求‐‐红娘姐姐怎么可以嫁给他,一个丑恶凶横的和尚!所有人都瞒着自己,包括寺庙里的方丈和莺莺姐姐,以及崔母,可怜的红娘姐姐一定又惊又怕。
小欢郎心想,还好自己及时发现问题根由,必须凭借一己之力救得红娘姐脱离火坑。多好的红娘姐啊,欢郎一想眼眶都红了,她一定是担心自己年幼斗不过那个和尚,不敢把事情说出来,选择独自承受,这样的女子,辜负她还是男人么?
他把事情捋了一遍,决定从那凶僧下手,抓住他的把柄,逼得他知难而退,最好收拾行李跑路,永远离开红娘姐姐。前天他偷偷观察那凶僧在正殿里睡觉,身材肥胖凶悍,深知自己年轻力弱,而且没有其他人帮助,必须靠智取。
这天晚上,小欢郎趁照顾他的丫头熟睡,从床底下摸出一套小沙弥的僧衣‐‐这是他特地搞来的行动服装,扮成寺庙里的小和尚,接近那个凶僧,哪怕被他看见也能借故逃脱。蒙上一块头巾,绑上束腿,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不禁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感到自豪。
蹑手蹑脚地出了院子,回头看看郑氏的居住的房间,一片黑暗,唯有月光稀疏,寺庙祥和。虚岁十三的少年,油然升起一种任侠的豪气,神采飞扬,脚步都带着力量,毕竟他是要去解救心爱的红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