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波不由有些不明白,按理说小少爷的外祖去世的时候他应该才两岁,可他却似乎与对他外祖很是熟稔和尊敬。
不待她有此一问,小少爷便似是了解到了她的疑惑,笑着道:“我从小便对铸器很感兴趣,加上庄主他也不管我,我几乎是泡在外祖留下的书堆里长大的。”
说着,他又叹了口气:“若是舅舅他也曾看过外祖留下的手札,想必也不会陷入魔障了。”
他一边与沿途遇上的人们打招呼,一边为横波解释道:“我祖父有一林姓知己,平生最爱走山访水收集各地矿藏,甚至到了痴狂的地步。他某次听说一山中猎户发现了奇怪的石头,不顾家里妻子阻拦大冬天的也要前去一探究竟,不幸遇到了大雪封山,活活冻死在山中,来年春尸体被发现时怀中还抱着块石头。”
“他去世后,其妻子改嫁,将两人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托福给了我祖父,并嘱托千万不要让这孩子步了他父亲的后尘,此子便是我舅舅阮林。而我祖父牢牢记着他母亲的交代,一再避免让我舅舅接触铸器,故而才造成了如今天大的误会。”
“而这一切,都被我祖父记在手札中,甚至于那块石头,也被他好好安置于一旁,想来是打算之后一并交给我舅舅。”
饶是横波并非此故事中人,听完也觉得不胜唏嘘。
小少爷本想好好招待横波在藏剑山庄再好好逛一逛,中途却被大长老叫了去。
“这是近些年来庄中的弟子名册,如今你继任庄主,庄内人手势力也该换一换了。此事不急,你自可回去好好安排一番,若有不懂的可以问你二叔。”
大长老看起来是一个极威严的中年人,可实际上他的年龄阅历都比庄中其他长老要深厚。
小少爷不卑不亢应下:“是,我会着手安排。”
大长老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成长为可以支撑起整个山庄的年轻人,深深叹了口气:“当年寒庐覆灭一事,乃是老庄主授意,我们并未告知你父亲。你要如何待我们,我们都心无怨言,可是你父亲确实并不知情,你还是好好送他最后一程罢。”
小少爷面色平静:“就算最后血洗寒庐与他无关,可他对我娘,对我外祖那么多年的欺骗做不得假,我绝不会原谅他。不过大长老放心,至少为了藏剑山庄颜面,我会让他好好走完最后一程。”
大长老知道劝不动他,也不再多说,干脆招呼他下去了。
小少爷行至门口,却突然回头问道:“大长老这么多年专心清修,可曾有过心魔缠身?”说完也不等他的回答,提腿便离开了。
徒留大长老颓然立于窗前,他年纪轻轻迈入地阶,也是当时青阳派最有希望成就天外客的弟子,然而老庄主有令,他莫敢不从。
即使助他迈入地阶的本命武器青芒乃是寒庐主人相赠。
可他还是高估自己了,他其实不够绝情。
寒庐一事之后的十余年里,他再未过问过庄中事务,专心闭门清修。世人皆以为他是准备冲击天外客,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寒庐被毁、青芒剑碎那一刻,他甚至连地师都再不是了。
往后他开始苦练掌法,可那时他终于明白,他引以为傲的武学天赋,其实恰好是曾经那一颗纯粹无暇的向道之心罢了。
可是,他的道心,早已经随着青芒碎了。
小少爷并不知大长老作何想法,或者说,他也不在乎,毕竟他不准备也自认没有资格替阮氏一族原谅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