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没想到她竟如此不顾身份,拿这一点来压人,当即压了?压火气,道:“好,师叔,就算你辈分高,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我可没欺负你啊!”黎思思理直气壮:“我生性就喜欢叉着腿坐,你自己不看路怪我?再说,这么大的大堂,你偏要跟我挤,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欺负我初来乍到没靠山?”她纯是胡搅蛮缠,那弟子?气得脸色铁青,道:“你不要倒打一耙,明明是你先?……”天元宗上的弟子?,大多都是经过?严格选拔进来的,即便不温文尔雅,也绝不会这么泼皮无赖,说白了?,就是太要脸了?。太要脸的人往往不会吵架。每天受了?气也憋着,长此以往,抑郁的抑郁,焦虑的焦虑。但?黎思思从来不内耗。她遵循的法则是,不管什么时候,都必须以自己为?主,只要自己受了?气,那就必须找回场子?来,别说这个人还真?就得罪了?她,就算没得罪,她看路上的狗不顺眼都要踢两脚,毫无素质可言,此时抓住机会,立刻把?自己几十年的功力全挥发出来,那弟子?说一句,她恨不得能回十句,直把?对方噎得半句话都说不出,差点把?血吐出来。那人吵不过?,便看向一旁的师祖,只见?师祖端着杯子?,一副忙着喝水没时间管闲事的模样。这师徒两个真?是绝配!他?恨恨地想着,既然没人管,那他?索性也不装了?,本来他?们这一门就不怎么受重用,祖上还与这位师祖有些嫌隙,他?待好了?也没用,左不过?是受人欺凌。他?激情开麦,可惜没什么吵架的经验,说来说去就是下?流无耻那两句话。黎思思用三分力就能把?他?压得死死,没过?一会,她听到远处传来一个人急切的脚步声,其人修为?不浅,应该是门主。除了?她,别人都没听到,跟她吵架的这位就更听不到了?,他?正气血上涌,脸憋得活像猪肝。黎思思轻蔑一笑,趁着那人失声痛骂的时候,突然扯起?长衫往地上一跪。她这个动作所有人都始料未及,那个弟子?也有些惊讶,可还没等?他?明白是怎么回事,门扇一响,从外面走进个人来。这人正是申门主,他?一进来,就看到自己的弟子?正指着地上的人破口大骂,而被他?骂的那位女子?可怜巴巴,正偷偷抹泪。另一边,师祖端着杯子?,不说话。他?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上前一脚把?弟子?踹飞出几丈去,然后指着这孽徒骂道:“让你招呼贵客,你在?这做什么,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说着他?恭敬地把?黎思思扶起?来,问:“这位必定就是思思师妹了?,刚才孽徒多有冒犯,还请不要见?怪,日后我必定严加管教,来,先?起?来。”黎思思假模假样抽搭了?两下?,道:“申师兄有所不知,我们来了?之后,您这位徒弟就百般刁难,自己摔倒了?非说是我绊的,我解释了?几次,又道歉又赔罪,他?还不肯原谅,没办法,我只好跪下?了?。”那弟子?伏在?地上,听她胡乱扯淡,气得要死,忙道:“师尊,她是在?乱……”“闭嘴!”申门主一脚将他?踢得更远,弟子?不清楚,他?却心知肚明,如今的天元宗还是江恕当家,如果得罪了?对方,别说是个小?小?弟子?,就连他?都没有立锥之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他?特意打得重些,不是为?黎思思出气,而是给师祖看的,自从他?进门来,师祖没说半个字,显然是非常不满意。想到这里,他?又恨恨地踹了?几下?。他?没有留力,在?师祖面前,糊弄就等?于是班门弄斧,他?那弟子?被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内伤外伤叠在?一起?,几乎去了?半条命。江恕也没想到他?这么狠,忙道:“申门主息怒,不要再打了?。”申门主这才歇了?,叫了?一声:“来人,把?这个孽徒抬走!”等?场面稳定下?来之后,他?转向江恕,道:“师祖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才让那个孽障撒了?泼,您放心,我必定好好管教,再给一笔赔偿,就当为?两位压惊。”黎思思不在?乎什么赔偿,她不缺钱也不缺法器,便道:“门主言重了?,我也没受惊,赔偿也不必,只是您这位弟子?很看不起?人,看似骂的是我,其实骂的是我师尊,不知道您平日是怎么教的,这样的德行有失之人,是否有规劝的余地?”她要的,是让这个膈应人永远滚蛋。申门主不是傻子?,他?听得出,黎思思不要赔偿的意思,不是说不想要赔偿,而是赔偿不足以平事。他?擦了?擦额上的汗,如果是别的弟子?也就罢了?,但?惹事的是他?的大弟子?,要是赶走,直像是断了?他?一条臂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他?偷眼朝师祖看去,对方也没制止的意思,按说,这么小?的事,哪至于这么劳师动众呢,会不会是他?徒弟还做了?什么其他?的事,惹怒了?师祖?虽然他?师尊以前与这位师祖是竞争关系,从小?他?就不甚亲近对方,但?他?也知道,师祖绝不是胡搅蛮缠的人,她会这么表现,必定是事出有因。如果他?不当下?发落,日后要是被喻岚知道了?,这个极其护着师父的师姐一定会想尽各种办法逼自己的大弟子?离开,到时候不仅人保不住,他?也把?人得罪得死死的了?。权衡之后,他?一拍桌子?,道:“思思师妹说得是,这等?孽徒不必再留,来人,给我把?他?从我门下?除名,除去玉符引,赶下?山去!”黎思思端杯饮茶,没再说话。并非她锱铢必较赶尽杀绝,而是经过?上次的事后,她明白了?一件事,不想惹事的想法是好的,但?她的仁慈只会换来对方的得寸进尺,一旦退步,就是永远的退步,而留下?祸患,迟早会坏大事。江恕不能做的事,就由?她来做。她不怕得罪人,只是害怕,江恕会责怪她多事。等?走出院门,两人并行出几步,黎思思忍不住问:“你不说我什么吗?”江恕道:“什么?”“说我做得太过?什么的,他?其实也没到被赶走的程度,可我好像有点过?分了?。”黎思思嗫嚅道。“我一直知道你就是这样的人。”江恕道:“你的确做得有些过?,但?是我必须得承认,如果你没有这么做,我就只能任由?自己如鲠在?喉,我不是真?仙人,到底还有七情六欲,他?那么说,我很生气。”“那,我也算帮你出了?一口气。”“嗯,而且……”江恕顿了?顿:“我也是真?的害怕,你会嫌弃我的年龄……”江恕的表情?明灭不定,就?像是个普通的,会在心上人面前自卑的女孩。黎思思不知道她竟然会这么想。虽然一开始在她的想象中?,江霜嘴里那个所谓的师祖是个五百岁的老?奶奶,但在见到江恕的瞬间,那个假想的形象就?消失了,在她的眼中?,江恕就?是江恕,不是谁的师祖,不是谁的师尊,仅仅是她这个人而已。她在心中对其的称呼,一直都是江恕,而不是师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在她的认知里,江恕是个很厉害的人,符合她对女主的所有想象——强大,温柔,虽然寡言敏感?了些,但这与年龄也无?关,她从未想过,对方有天会为?这个自卑。嫌弃?从来没有。不管是五岁也好五百岁也好,江恕就?是江恕,是她朝夕相处过那么久的,瞳孔中?倒映的这个人,即使五百岁了,也还是会脆弱,会害羞,在她面前表现得像个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