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纪为难地说:这里边不是还夹着他吗?
小戴皱皱眉头道:你是说张所?依我看,他这个人除了点天生惧上,黑吃黑的事情他倒不一定会参与多深。
老纪说:是啊,我也一直是这么看他,不过在老万头身上发生的好多事,都让我觉得他的屁股可能已经坐到那头去了。虽说我也没有抓到他十足的证据,可心里一起疑,就不想跟他交底了。
小戴一看他要反省,就很偏袒地说:就算咱错看了他,也是他的不是,谁叫他啥都不跟咱交底的?不交底就是不信任,他不信任咱,咱干吗非要信任他?
小戴一口一个咱,不分彼此,整个就像跟自己的老公在那儿谈家事。老纪听着,心里又是一阵冲动,相知恨晚的感觉强烈得让他直想呼天抢地:幸好有你!老纪正不知如何左右自己,两个人恰好走到了宿舍跟前,才算帮他解了这不合时宜的动情之围。
老纪放下手里的包包裹裹,如释重负地说:你先在这儿收拾东西,我去开会,有你这些话垫底,我心也安了。会不知道要开多久,你慢慢弄,要是中午吃不安生,不是还有晚……餐么?
老纪本来想说晚上,忽然又觉得此情此景中,&ldo;晚上&rdo;这两个字一说出口,就会无端显出些暖昧,好像在引诱人家小妮子似的,所以打了个大磕巴。
好在小戴一如既往的坦荡,好像什么心思都没有,随手拍着他的肩膀说:行,开你的会去。这边你就别操心了。
这样一来,老纪的心情的确好多了,晃晃悠悠走进会议室的时候,那副从容淡定的神情,让忧心如焚的张不鸣大不顺眼。纪石凉还没落座,只听张不鸣劈头盖脑就问:万金贵脖子上的毛线绳是哪儿来的?
老纪的脑子赶紧换了频道,明知故问:毛线绳?什么毛线绳?
张不鸣以前所未有的快速度接上了话茬儿说:万金贵是被毛线绳勒死的,你不知道?
纪石凉轻轻反驳说:我不过是个看守,又不是刑侦专家,他勒的是什么绳子,我哪能知道?
张不鸣真的发飙了,直直地说:你装什么装?凭你的身手,在那老头子身上又掐又点,把尸首都快折腾散架了,还没发现他勒的什么绳子,那就见鬼了!
要是平常,谁说他装,纪石凉还不得暴跳如雷?可今天不然,老纪听了张不鸣的话,反而呵呵笑了一下说:所长这么高抬我,真不敢当。
张不鸣那个气,要不是当着全体下属的面,真想上去踹他一脚。没奈何,只好打起官腔说:这么大的事情发生在你的辖区,还有心开玩笑?!你得负责把毛线绳的来历给我查清楚!
纪石凉听他这腔调,刷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双腿并拢来了个立正敬礼,回应的口气合作不像合作,调侃不像调侃:是!保证完成上级交给的光荣任务!
张不鸣更生气了,喝道:保证?你还没去查,拿什么保证?
纪石凉慢慢说:不用去查我也知道,他肯定是拆了毛衣搓的绳子呗。
张不鸣好像琢磨出了什么道道,按捺不住地发作了:看来你早就知情啊!知情不报,就是玩忽职守。一个老干警,你难道不懂?
纪石凉忽然侧过身来,毫不示弱地逼视张不鸣,说:我当然想上报,怕就怕报来报去,报给了当事人
张不鸣听出这话里有话,心下知道今天不能在这个场合下跟他掰扯,立刻转移了话题说:现在请大伙集中注意力,今天的会议很重要……
这样的硬转弯,在纪石凉看来就是做贼心虚的表现。要是说先前对张不鸣只是怀疑戒备,此时差不多可以断定,他已经跟李处长们同流合污了。纪石凉双唇紧闭,脸上的疙瘩肉又开始一跳一跳地动起来,这是他愤怒至极的标志。在座各位都看在眼里,惊在心头,难道所长在这件事情上有什么猫腻不成?看得出,老纪不开口则已,开口必会说出石破天惊的话来。会场气氛骤然紧张。
恰在千钧一发之际,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只见黑狼一头闯了进来,直往于笑言身边扑去。黑狼模样古怪,冲着老于大叫一声又马上回头做了个往外跑的姿势。等它再次重复了这个动作,看见老于还没反应,就冲上去咬住老于的裤腿,把他往门外头拽。
这么严肃的会议,这么紧要的当口,会场秩序被黑狼打乱,张不鸣很是不快,冲着老于道:老于,黑狼到底怎么了?你还不把它弄出去!
老于站起身,跟着黑狼往外走,忽然哭起来:怎么了?还用问,肯定是它知道自己大限已至,要来跟我见最后一面呀!
老于这么一哭,让在场的人都鼻子发酸,动r恻隐之心慑于会场的严肃气氛,大伙谁也不敢起身跟着老于出去,但会是没法继续开下去了。
张不鸣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刚要说什么,却见黑狼又一瘸一拐地跑了回来,冲到小沈跟前,呜咽一般地低吠,还用嘴衔住他的裤脚,把他往门口拽。于笑言跟在后边招呼它,也无济于事。
这只狗的表现太反常!一个念头闪电般自上而下击中了沈白尘的头颅,让他的头发根根站立,浑身上下每根神经都被绷紧了。凭着年轻人的敏感的直觉,以及曾经道听途说的知识,沈白尘突然感觉到要有大难来临。此念催得他飞身跃起,跟着黑狼跑向门边,口中喊道:大伙快跑!
小沈的话音刚落,大地就在他们的脚下开始了剧烈的颤动,会议室的天花扣板随之噼啪掉落,桌子椅子横翻竖倒。待大伙一窝蜂跨出门槛,整个房梁轰然倒塌,巨大的冲击力将他们推倒在地,一股呛人的尘土腾空而起,把他们罩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