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开那双决然虎目,扬起头来,凝望着夏蕾道:“小蕾,你还在等什么?你千方百计将我逼入绝地,难道不是等着手刃仇人这天吗?还是你想看着我消沉下去,堕落下去,将我折磨得不似人样,才踏上黄泉路,一如当初我对待你姐姐那般。如果你这样想,很不好意思,你注定失望,我黑杰明不会为过去忏悔,同样也不会为未来绝望,只要我能缓过这口气,我黑杰明一定会东山再起,这是你唯一复仇的机会,来吧,夏蕾,不用再犹豫了,杀了我吧。”
东山再起?这个词在黑杰明心中,就如一座沉重得近乎绝望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从未想过自己经历这次人生的最大挫折后,能够再度东山再起,他之所以这样说,无非就是逼夏蕾快点开枪而已。
直到他决定豁出生命的最后一刻,黑杰明,这个霸道绝伦的男人,还在威逼利诱夏蕾作她痛苦之事。
夏蕾的心思,仿佛回到几年前,那时候她、姐姐夏静、黑杰明三人一起居住的别墅中,两姐妹也是如此,被眼前这个阴狠霸道的男人,逼着作了一件又一件错事,导致两姐妹越陷越深,最后跌至深渊,不可挽回。
夏蕾的泪眼婆娑,从前的遗憾,在她眼前犹如按了回放键一样,逐个镜头恍然而过。
夏蕾双手颤抖,她怒了,她终于怒了。
以往她在黑杰明身上受到的诸多委屈、痛苦、愤怒,都在此刻犹如火山般轰然爆发。
只见她柳眉一蹙,高高扬起那把沉甸甸的收枪,然后她奋力一拍,狠狠地抽在黑杰明的脸上。
“嗯~”一声痛苦的闷哼,黑杰明被这把他带过来的铁块,抽歪向一旁躺倒。
黑杰明的额角处,被夏蕾砸出一个口子,鲜血,犹如一朵罂粟花,在他额头绽放。
夏蕾满脸激愤,泪珠好似珠帘般掉个不停,她继续扬起手中的手枪,疯狂地向黑杰明头上、脸上、身上砸去。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这个恶魔,为我姐姐报仇,呜呜呜呜。”
夏蕾哭着,尖叫着,不要命般轰砸黑杰明。
黑杰明竟然不躲不闪,他咬紧牙关,逼上眼睛,就这么静静躺在地上,任由夏蕾将他砸得伤痕累累。
他本来已经万念俱灰,从没有打算活着回去,又何必多此一举挣扎呢?如果死前能够让夏蕾出一顿恶气,或许他在踏上地狱的旅途中,会感到稍稍轻松。
就这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个爱恨交加的冤家,在一座萧瑟的墓前,闹了有一刻钟吧。
最后夏蕾终于累了,她全身的精气神仿佛被抽空,她无力地坐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高耸的胸膛像抽风机一样起伏不停。
而一旁的黑杰明,满脸都是淤青,额头上,鼻子上,口角中,鲜血直流……
早已经人事不省,被夏蕾生生砸晕过去了。
稍稍缓了口气,夏蕾扫了一眼一旁眼肿鼻歪的黑杰明,心底也吓了一跳:自己平常都是一副乖乖淑女状,何曾似今天这样疯狂过?
以至于夏蕾有些局促不安地扫了公墓四周: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如此暴戾,不会是鬼上身了吧?
不过她随即她莞尔,望着昏迷不醒、满身是伤的黑杰明,她忽觉心底从前积压的一切郁郁,忽然间空空如也,烟消云散。
她甚至有些不太习惯豁然开朗的内心,有点空虚寂寥的感觉。
她终于可以“手刃”这个可恶的仇人了。
而且,就在姐姐的墓前……
夏蕾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将手中那把沾满黑杰明鲜血的手枪厌恶地扔到一旁,站了起来。
她渡步至姐姐墓碑前,凝视墓碑上那个至亲至爱的熟悉俏脸,夏蕾一个深深的鞠躬,道:“姐姐,你都看到了,听到了。我将害你的这个仇人,带到你墓前,狠狠地揍了他一顿,今天我们两姐妹总算扬眉吐气。虽然妹妹实在下不了手,将这个万恶的家伙大卸八块,但好歹也让这个混蛋见识了咱姐妹的厉害,不是吗?姐姐,如果你泉下有知,想必定能含笑欣然了。”
夏蕾好似变回小时候那个腻在姐姐身边的小女孩,吱吱喳喳地絮叨半天,回忆起小时候与姐姐的快乐,夏蕾忍不住“咯咯”娇笑。
絮说半饷,夏蕾沉默一下,随即单手抚摸姐姐的墓碑,道:“姐姐,时候不早了,妹妹我要回去了,希望你能在天堂中找到你的幸福,顺便给咱爸爸妈妈带声好。”
说罢,夏蕾又是一鞠躬,正想离开。瞥了一眼被她揍成猪头一般的黑杰明,夏蕾忽然心中一动,又道:“姐姐,这个可恶的家伙想让我一枪杀了他,好让他一了百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妹妹我才不会如他所愿呢。姐姐,妹妹不但要让他一辈子记得你,还要让这个家伙一辈子都觉得欠了你的。”
说着,夏蕾美丽的脸颊露出狡黠之色,她从怀中掏出一张支票,没错,就是司徒亮亮给夏蕾的那张支票。她轻步渡至黑杰明身旁,小心翼翼地将支票塞到黑杰明的手中。
夏蕾微笑道:“黑杰明,你不是一向高傲得很吗?你不是一向大男人主义吗?我夏蕾就是要让你明白,你不是上帝,你也不过如此,别以为什么事情都能掌控在你手中。”
完毕,夏蕾正想离去,却在此时玩心大起,她眼珠一溜转动,随手抄过旁边的一枝菊花,粘着黑杰明脸色的鲜血,在黑杰明身旁刷刷写了几个字,最后才满意地拍拍手,站起身子迈步而去。
微风拂过夏蕾清丽的脸容,仿若春风扑面,渲染了夏蕾灰暗的天空。夏蕾裙袂飘飘,嘴角含笑,施施然离开了这个收藏着她对姐姐至亲之爱的公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