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常年跟在朱时泽身边儿伺候的小厮,颇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横放在了正堂里的棺材。
说实话,他并不讨厌李渊茹。
虽然,他家主子,总是对她不冷不热,还时时嫌她唠叨。
可她总是能“巧合”的出现在,应该她出现的场合,或亲自,或使院子里的下人,去帮遭人刁难的朱时泽解围。
冷时的暖汤,热时的扇子,雨时的油纸伞,雪时的斗篷,自她嫁进门来,便再也不劳他们这些,在朱时泽身边伺候的下人们操心,多年来,从未有过一次疏漏。
他只是个下人,总也猜不透,他们家少爷,到底向往什么样的良配。
但他觉得,若能于有生之年,娶一个李渊茹这样,将所有心思,都用在自己身上的妻子,应是一件幸福至极的事。
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不从来都是,故事里,人人称羡的婚配的样子么?
想到这里,小厮不自觉的,把目光越过了开敞的纸窗,往院子里看去。
见朱时泽竟只将羊皮毯子往身上裹了,就一声不吭的,缩进了柿子树下的躺椅里,他便急急的放下了手里,折了一半儿的金纸,拎了一件斗篷,快步出了木屋。
若少夫人还在,怎会允少爷,就这样躺在冰天雪地里?
然现在,不,应该说,以后,都该不再有机会听到,那独属于她的,北地的女子才会有的,带着三分调侃的责备了才是!
“柔儿!”
“我就知,你会看不得我这样!”
斗篷带来的温暖,让朱时泽本能的从躺椅上弹了起来。
待看清,来的人,是自己的小厮,而非李渊茹,他的眸子,不自觉的露出了失望的黯淡。
在南疆生活过的人,大都对死人还魂这事儿,抱有远多于北方人的偏执。
朱时泽在南疆军中带过几年兵,乍到时,没少听军中的老医士念叨,还没过头七的人,放到太阳底下晒晒,沾些阳气儿,许还能活过来。
他原本,只当是军中医士狡黠,没本事救人性命,便胡编乱造这么一通,以鼓舞士气,使兵将悍不畏死。
直待后来,军中有两个被毒蛇咬了的兵士,因药石罔效咽气,被放到太阳底下晒了三天之后,又莫名其妙的活了过来,他才是不得不信了。
“柔夫人,早就不在多年了,少爷。”
被朱时泽错当成意中人,自西北捡回,娶为平妻的李姓女子,因不记得自己名姓,而被他“取名”为李柔儿。
因此,在朱时泽院子里服侍的人,都会称她为“柔夫人”。
朱时泽口风极严,小厮自无从知晓,他此时所喊的这个“柔儿”,并非他们寻常里称呼的那位“柔夫人”,便只当他是被人于睡梦里吵醒,发了癔症所致。
“我做了个梦,梦到她活过来了。”
被小厮这么一答,朱时泽便回过了神儿来。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没对他所称的这人的身份,详加解释,只深深的吸了口气,往木屋的门口方向看去,顺带着改了口,“渊茹还好么?棺木的盖子,可有打开?停棺的位置,可能被阳光晒到?”
“停棺事宜,都由着少爷的吩咐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