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馨道:&ldo;谁做太子是圣上的意思,哪里能怨到娘娘们的身上,更与大人不相干。大人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其余的自不必理会。&rdo;
我笑道:&ldo;杜衡说的人彘,姑姑可知为何物?&rdo;
芳馨一怔:&ldo;&lso;人彘&rso;惨祸,奴婢也略有耳闻,皇后虽不喜欢周贵妃,可究竟也不曾害过她。杜衡竟将皇后比作吕后,实在不伦不类。&rdo;
我坐在案前,望着殿外新送来的几缸丁香花,幽幽一叹:&ldo;但愿真是不伦不类才好。&rdo;
四月初八一早,从皇后处请安回来,宫人们便将高曜的物事陆续搬到长宁宫来。午后,我亲自到守坤宫去迎接他。转过照壁,只见院内插烛似的侍立着十来个宫人。一个梳双丫的七八岁小丫头笑道:&ldo;朱大人来得早,皇后正与殿下赏花,奴婢领姑娘去。&rdo;
我见这小丫头皮肤白皙,五官标致,虽未长成,日后必是美人无疑。遂笑问:&ldo;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是服侍二殿下的么?&rdo;
小丫头笑道:&ldo;奴婢李氏,名唤芸儿,今年七岁,服侍二殿下已有一年。&rdo;说罢领我从角门走出,向北穿过抄手游廊,通过垂花门,眼前豁然开朗。
小小一方花园,奇石峭立,清溪如带。但凡裸露出来的土地,都种了各色牡丹,展目望去,如置身于五彩花海。过去我在长公主府,也曾见过各样名贵的盆栽牡丹,但这般阵势,却还是头一次见。身旁一簇景玉正迎风怒放,雪白花瓣似重重鲛绡,绛紫花心如隔帷窥望的娇羞目光。真可谓清雅到了极处,又富贵到了极处。我微笑吟道:&ldo;玉肌瘦弱,更重重,龙绡衬着。&rdo;[19]
红叶笑道:&ldo;姑娘念诗,还把自己的名字给念进去了。&rdo;
我沉醉花海,笑意更盛:&ldo;这句话虽是咏梅花的,但形容景玉的风姿,也很贴切。&rdo;
眼前一片姹紫嫣红,楼台亭阁,一概不见。缓缓前行,但见几簇姚黄魏紫,夹道相对,花枝探身到小径上,仿佛两只含情的手意欲挽留离别的时光。
皇后正与高曜坐在花间的白石条上说笑,两位辱母带领十几位宫人侍立在旁。皇后见了我,远远向我招手。只见她一身荼白锦衣,乌发上簪了一朵淡粉牡丹。高曜则身着绿地八宝团龙袍,母子俩一白一翠,甚是清慡。
礼毕,皇后笑道:&ldo;你来得倒早。&rdo;说罢示意我坐在她对面的青石条上。
我欠身道:&ldo;臣女不敢迟误。&rdo;
芸儿机敏,忙掏出帕子扫去青石条上的浮灰。我见她伶俐,又知道她将来必是跟去长宁宫伺候的,不由多看了她一眼。余光扫过,却见辱母王氏撇了撇嘴,甚是不屑。
皇后向高曜道:&ldo;这位朱大人,你曾见过的。还记得么?&rdo;
高曜一张圆脸,双颊饱满,唇色嫣红,仿佛女孩儿一般。只听他稚嫩的声音说道:&ldo;儿臣记得这位朱大人,她是儿臣的侍读。&rdo;
我与高曜只在三天前于椒房殿中匆匆一面,且我此时的妆扮已与当日大不相同,不想他竟还记得我。我惊异之余,不觉对这位二皇子生出几分好感。
皇后于爱子的好记性早已司空见惯。她指着我笑道:&ldo;以后母后不在你身边,便是这位朱大人照料你。快去向朱大人行礼。&rdo;
高曜被辱母抱下石凳,规规矩矩向我行礼,我连忙还礼。忽听他脆生生地问道:&ldo;朱大人会说故事给孤听么?&rdo;
我一笑,蹲下身来道:&ldo;殿下若爱听,臣女天天说给殿下听。&rdo;
高曜侧头想了一想,说道:&ldo;李嬷嬷说给孤的故事,总是孝义图上的那些,孤都听厌了,朱大人能说些别的么?&rdo;
我心中暗笑,说故事给小孩子听,正是我过去在长公主府日日都做的事情,这孩子比柔桑还要小两岁,只把过去说给柔桑的故事再说一次,一点不费心神。&ldo;殿下放心,臣女这里有的是故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