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理苦笑了一下,道:「这幅画喻意是不错,可是我这里都是油画,都是上品……不是儿童画展览区啊!」
许安林双手颤抖地捧着这幅画,画面是用蜡笔画了一头笨拙的狗熊,一双圆圆充满向往的眼睛,牠在河岸边上转身。下面是雨森几行挺潇洒的铜笔字。
「亚马逊里有一头北极熊,牠沿着河的右岸去寻找幸福,最后却发现幸福在河的左岸。怎么才能最快的去左岸呢?其实牠只要一转身,就从右岸到了左岸。」
叶宇真陪着许安林默默无声地看着那幅画。许安林突然抱着那幅画出了门,经理喃喃了一声,叶宇真冷冷地道:「我是叶宇真,你算我头上。」
经理大喜,还没说什么,叶宇真已经跑了出去跟上了许安林,轻声问:「安林,你还好吗?」
许安林摇了摇头,道:「其实……好与不好,都是一念间的事,对吗?」
叶宇真苦笑了一下,道:「这个曾雨森还真是叫人琢磨不透。」
他们没走出多久,忽然看见对面有一个厨子模样的人东张西望,看见许安林便高兴地连忙跑过来,道:「安林,可找着你了。」
「找我?」许安林茫然。
「给你!」厨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递给许安林,道:「少爷临出门的时候关照我,让我今天在泰晤士河边找到你,把这封信交给你。」
许安林连忙将手中的画递给叶宇真,将信打开。
是我,我后悔了。我不要死了以后却连只字词组也没留下,让你慢慢地把我忘记。
许安林,我爱你,因为除了你,我不知道该去爱谁!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很感激你的到来?因为有你,我的生命里不会再只有大黄。我愿意为你做一切的事情,请你,求你,别把我忘了。
当你老了,牙齿掉光了,一定要配副好一点的假牙,因为当别人问你,你这一辈子记得最深的是谁。你要说雨森,森字没有牙齿会读不标准。雨森字留许安林持信的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眼泪像决了堤的河水,他无声的抽泣比任何人的嚎啕大哭都令人觉得悲伤,谁都知道他想喊,却喊不出声,所有的人都默默看着他悲伤。
叶宇真走上前搂住他的肩头,慢慢地搀着他走。
当他们又走出一段路,突然有一个金发的小童,脚踩滑板,手扬着一封信一路大声问:「请问,这里谁叫许安林?」
许安林缓缓抬起头,沙哑道:「我。」
小童滑到他的面前,递给他一封信,冲他眨眨眼道:「有人让我给你送一封信。」
许安林慌忙接这来,打开信封,这一次是一张照片,同事们都用无比怜悯的眼神看着他,等待他又一次的泣不成声。
谁知道许安林只扫了一眼照片,脸色就变了,他将照片翻了过来,看了几眼,腰就挺直,喘着粗气,眼睛里喷着火,脸色由白转青,突然伸手「嘶」地将照片撕成了两半,然后咬着牙道:「给我枪!」
叶宇真也愣住了,许安林一把夺过他的枪跑了出去。
叶宇真一头雾水地将地上的照片拾起,拼起来看见是一身黑衬衣的曾雨森在舔雪糕,他的脸上笑咪咪,似乎很享受。从照片上看他身上的衣服湿透了,像刚从水里捞起来似的。
叶宇真瞥了一下日期,脸色也变了,时间居然是一个小时之前,那个时候曾雨森早应该被炸死了才对!他慌忙将照片翻过来,后面的字是这么写的:「还是我,我又后悔了,我这么爱你,怎么舍得让你悲伤呢?所以我决定还是不去死了。我要与你一起,一起去亚马逊,无论是在河的右岸还是左岸,都能快快找到玉米。」
这下子,连叶宇真的脸都黑了。
叶宇真那一刻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在任何人的眼里,他几乎就是精英的代名词。聪明,坚强,很好的教养,出色的能力,以及让人目眩的家庭背景。可是今天几乎从头到尾都在狼狈不堪,从末有过的挫败感,只因为这世上有了曾雨森这么一个人。
其实他对曾雨森并不陌生,叶家所有不便出面的事情,那些血腥的、丑恶的,几乎都由曾家来代办。叶宇真很小的时候就需要去了解曾家,以便将来的控制。
他记得曾家年第一次带着他儿子来叶家的时候,他是见过当时脏兮兮的曾雨森的。他穿着一身灰色灯芯绒吊带工装裤,赤脚套在一双球鞋里,留着一头过长的头发,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他奉父亲之命去招待曾雨森。叶宇真是瞧不起曾家的,甚至他也很反感叶家与曾家的来往,但他从小就被培养成了一个很有教养的人,一个有教养的人,当然是不会让别人看出自己的情绪。
他非常客气地带着曾雨森到自己的活动房间去玩耍,竭力装作没有看见曾雨森即便脱了鞋,他的脚也不比他的球鞋干净多少。
曾雨森指着屋角大型的黑色健身器材道:「这是什么?」
「跑步机。」叶宇真非常客气地回答。当时这种健身器材非常罕见,也非常昂贵,曾家的人没见过,他也不觉得奇怪。
「跑步机?」曾雨森睡意朦胧的眼睛睁开了,叶宇真发现这个男孩的一双眼睛还满亮的。
曾雨森眨了眨双眼,道:「是像咯咯鸡那样,会自己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