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舔了口糖糕上头的细碎桂花油,倒是足斤足两的香气四溢,含糊道,&ldo;王大婶儿,这不是大年初一打赏多么。&rdo;
不想王婶突然凑近我面前,皱巴ju花纹的脸面让我很是想往上头撂几枚银针,她蹙着眉心,连带整张脸到脖子都皱起,故作低声,实则大嗓门,&ldo;白秀才呀,听婶儿一句,这正当年的好年龄,总到窑子里作甚么妖。&rdo;
果然这女子不论十八还是五十八,说长道短本领都是臻至化境。
我呸!小爷我昨儿还见你五十郎当岁脑袋都秃瓢的汉子去花满楼里找小翠红,不管好家里男人,寻我来说事。
周遭有早晨食客看过来,个个面带意味深长,我只得面上谦虚有教如同她是我亲邻好大娘,&ldo;小生只是去风月场合同里头客人打打双陆挣个零活而已,实在不是去寻哪位姑娘小娇的。&rdo;
不成想王大婶依旧不屈不挠,眼色闪烁,&ldo;这年头去花满楼那种地方的,不是寻姐儿就是寻倌儿,难道白秀才你其实是……&rdo;
大娘愈发说弯,我一脑门子冷汗涔涔,只得低声道,&ldo;大婶儿,实话告诉您罢,我……我不成。&rdo;
大婶恍然大悟,尖声喊了一句,&ldo;原来白秀才你是个不举!&rdo;
有数道灼灼目光激射过来,我讪讪一笑,默不作声作势舔了舔手中糖糕上的桂花油。
这时有几名短打灰衫的掮客路过,大婶终于把一腔热血转而投入了生财事业里,暂时无空闲理睬我,我如逢大赦,赶紧趁机溜开,脚底抹油。
难得一次撩衫子撒腿狂奔里,隐隐还能听见空旷大街上回荡王大婶惨烈尖叫,&ldo;白秀才,下回我往你买的糖糕里搁羊肾,望你早日金枪不倒!&rdo;
&ldo;望你早日金枪不倒!&rdo;
&ldo;早日金枪不倒!&rdo;
&ldo;不倒!&rdo;
&ldo;倒……&rdo;此嚎叫回荡在本兰糙耳朵与青石砖街上,久久不散。
你他姥姥才糖糕搁羊肾!祝你姑表亲戚吃糖糕都搁一股子腥燥味儿满屋里飘!
路上甚至有五岁童子,一边死命拍掌一边露出缺牙嘴儿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口中还替我欢呼助威,&ldo;好好好!好好好!哥哥跑得真俊&rdo;
终于一路发足狂奔到了来福客栈,我停下来撑着腿大喘气,看着手里黏巴巴的糖糊,心中有些跌气,难道今日大年初一我出门就犯太岁?
客栈总是人来人往,形形色色又三教九流,大多是出门在外的游子,辛酸打拼的掮客。像我这般无所事事整日以混吃骗喝为生的人着实不多,就譬如走在街上,我除却今日这般狼狈,平日都是优哉游哉恍然便是一个登徒子,而另一些则是辛勤劳作,连每一个步子都压着时间走。
与客栈水灵皮光的小二交了今日的占位碎银后,我从背筐里掏出牙板和白巾子走到平日里说书的老位置,果不其然便见着了那班老小子齐齐整整咧开黑黄牙齿等着小爷给他们说故事。
大年初一,果然还是有许多闲情雅致不必走亲戚的人么。
打了个同唱戏一般的花腔,我小碎步迈过去,&ldo;哟,各位老爷子起得甚早呀。&rdo;
参差不齐却又抖擞得很的声音老态龙钟,&ldo;白秀才今日也早。&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