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庞大的血池在祠堂中央豁然翻涌,里头的血液粘稠腥臭,像是活过来一般蠕动扭曲着。
一只黑色的狐狸灵体悬浮在上空,四周安静无声,鬼魂和骷髅都在无声地哭嚎,黑狐狸不允许,它们就发不出任何声音,它就是这里的主宰。
这个没有灵智的诅咒生物一心只有杀孽和血腥,看见有外人闯入愤怒地嗷叫了一声,尖利刺耳的声音顿时令人心生震荡,难以回神。
“……”画文眯起眼在血池附近观察,几个活着的灵体在血池旁挣扎,他们是几个看不出人形的魂灵,扭动着飘忽的灵体奋力向外,求救的声音虽然听不到,但画文看着就觉得心惊胆战。
这里他们都发不出声音,画文只能看了一眼黛东君,意思是自己救人,你先上。
黛东君默契地一点头,飞身而起冲向了黑狐狸,青光和红光碰撞,几乎把空气都扭曲了。
画文灵活地蹦到了血池旁,被缚住了人们眼见有了希望,一下就哭了出来,其中还有个他有些眼熟的面孔,是那天来当铺找他当画的那个老伯!
怪不得马麟后来跟丢了这个人,原来他被抓到了这里活祭!
画文立即张开獠牙咬断了灵线绳索,获救者纷纷瘫软在地,根本爬不起来,他们现在都没有躯壳了,只剩下脆弱的魂灵,即使救下来也是魂飞魄散。
但好在不必成为冤魂,能够摆脱痛苦。
画文轻叹一声,内心逐渐变得冷如坚冰,黑狐狸的诅咒和活祭太过霸道,然而助长这股邪气的就是他的两个“兄长”,虞伯杰和虞亚杰。
黑狐狸通过活祭转换得来的怨气令虞家获得短暂兴盛的假象,殊不知长此以往,虞家将会遭到千倍万倍的报应和反噬。
黛东君还在和黑狐狸缠斗,黑狐狸并不在意损失几条小小的人命,它现在十分愤怒,因为入侵者动摇了它赖以生存的血池!
“呀啊——!”尖锐嘶哑的狐叫听得人耳膜生疼,画文甩了甩脑袋衔住这几条魂灵准备把他们先带出去,以免被震碎。
“我先出去一趟!”画文无声地冲黛东君张了张狐嘴,“有事解决不了的,我再下来帮你!”
黛东君回以一个不容置疑的眼神:“我还用得着你帮?快滚!”
画文二话不说趁着来时的裂缝钻了出去,外头此时已经天黑,凄清的祠堂诡异地歪斜着,似乎在垂死挣扎。
画文略微松了口气,他对黛东君有信心,大狼的能力正好克制黑狐狸,想来结界里的战斗用不了多久就能结束。
他跳到了祠堂旁的槐树边,吐出含在嘴里的魂灵,这几个被折磨得几乎看不出人形的魂灵总算能呼吸新鲜空气了,都像是重获新生了一般,泪流满面,对着画文鞠躬磕头。
“你们快走吧,能投胎就去投胎,坚持住千万别散了啊!”画文用自己并不算强的灵力渡过去,勉强保住了这几人魂灵暂时不散。
那个当画的老伯像是认出了他,抹着泪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多谢小少爷!之前那幅假画藏着药方,救了我老伴儿一命!您是个好人,从小就是非凡之人,会有好命的!”
画文顿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对了!老伯!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
老伯慈祥一笑:“看见您这狐狸模样,我也才想起来,我老伴儿曾做过您的奶娘,您小时候遇见过一只青灰大狼,瞬间就变成了狐狸模样,我老伴儿同老夫人一说,被你大哥知道了,给生生辞退了……”
画文不禁愣住了,原来他小时候遇见过黛东君?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他们俩都不记得!
被救出来的魂灵都离开了,只剩下老伯朝画文叙说旧事,忽然间,老伯声音一顿,满脸惊恐地看向了画文身后:“……来了!恶鬼来了!小心!”
画文浑身发凉,猛地一回头,一个瘦长的身影站在祠堂门口,青白的面容不似常人,此时正含笑地看着他。
“二……二哥……”画文吞咽了一下,他感觉到了,虞亚杰这双幽深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你……你看得到我……”
“文杰,好久不见,”虞亚杰轻轻地笑着,瘦削的身体飘忽如鬼影,“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母亲知道吗?她可想死你了。”
“…………”
他笑得愈发灿烂,带着羁鸟归巢般的喜悦:“……我也是啊。”
——
祠堂地底,青红的光芒如两股飓风正在交织,大狼的位格更高,镇压立即起了作用,黑狐狸发出了濒临消亡的惨叫。
即将大功告成。
黛东君此时却没有什么喜悦,做这样的事无非是为了证道修行,这一次他忽然产生了一个从未如此强烈的念头。
他想及早摆脱这里,回到那只小狐狸身边。
血池正在收缩干涸,黑狐狸奄奄一息,青灰的巨狼将之踩在脚下,沉声道:“害人性命,生灵涂炭,还不服诛?”
黑狐咿呀地怪叫了两声,仿佛在笑,血红的瞳仁轻蔑地抬起,即使快死了还是那么嚣张。
“残缺之人……残缺……之人!”灵智未开的黑狐忽然口吐人言,艰涩难听的声音摩擦得耳膜生疼,“你以为你手上就是干净的?”
黛东君眉心微蹙,以往他从不会去听这些濒死恶灵的蛊惑之言,然而这一次他莫名犹豫了:“休要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