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这个家中,他注定必将和乐器共度一生。
虽然日日夜夜的背着乐谱,但在男孩的心中,却藏着一个小小的梦想。
他想要成为一个作家,拿着手中的笔,写出一个属于自己的故事,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
他不知道这个梦想是什么时候在他心中种下的,或许是他第一次翻开源氏物语的时候,或许是听家里的老仆讲那些怪诞故事的时候,书中有千千万万个不同的世界,如同细碎的星辰,虽然微小,但却闪着耀眼的光。
在一个晚上,他按照父亲的要求练习完三味线之后,第一次拿起了笔,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第一个故事,稍微描绘出了他构思的世界里的一点轮廓,虽然用词和文笔都十分稚嫩,甚至连语序读起来都不大通畅,但他仍然十分兴奋,因为他看到,那个名为梦想的种子被自己的热情浇灌,正在慢慢地破土而出。
然而,那种子还没正正地萌芽,就被严厉的冰霜残忍地冻坏了。
父亲不止一次在他面前贬低那些文人墨客,讽刺他们穷酸样,作家是个不赚钱的职业,他觉得写作这种事在父亲心里还比不上一根琴弦。
他也不是没有试图证明作家的伟大,他列举了古代文人对社会作出的各种贡献,试着像那些贵族武士们一样进行俳句创作,父亲的态度并没有改观,只是催促着他去练琴。
若是父亲知道他在背地里偷偷写故事,肯定会暴跳如雷,指不定会把他赶出家门。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见父亲对这件事如此排斥,还得靠着父亲才能活下去的他选择了妥协,继续学习乐器,没有再敢提写作的事。
父亲在他二十岁那年染上了肺炎去世,没人阻止他写作了,但经过多年,他早已放下了这件事,安心地当一个鼓师,和其他乐师一起到不同的官员家中演出,每天都过着枯燥无味的生活,在鼓声中开始,也在鼓声中结束。
在去式部省文官大人家中演奏时,他遇到了一名老妇人,重新唤醒了他那颗热爱创作的心。
那位老妇人看上去有六十多岁了,身子骨还算硬朗,在文官家干了近乎三十年的活,那天文官家中的宴会举行到很晚,演奏的乐师们都疲惫不堪,他想找个清净的地方歇息一会,走出院子,就看到了坐在后厨门口的那名老妇人。
她跪坐在地上,身前放了一张小茶几,上面点着烛火。
他见那名老妇人伏在案上低着头,表情极其专注,看上去像是在钻研着什么,有些好奇,情不自禁地走上前:“您是在给家人写信吗?”
妇人先是被他吓了一跳,随即笑着回答道:“不是的,我是在写故事。”
“写故事?”
“是啊,要送去登报的。”她长满了厚茧的手握着一只笔,姿势不太对,写出的字也歪歪扭扭,但她却没有任何心虚,坦然地展示自己的作品:“明天一早,送报纸的千太会帮我把这个拿去报社。”
“然后刊登吗?”
“不,哪有那么简单。”妇人笑着摇摇头,“要经过选拔的,只有优秀的作品才能登上报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