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毕竟都是朝上的事,吴家兄弟也就是跟妻子稍稍说几句,并不影响到吴家的日常生活。出了正月,李氏就带着知雯与知霏姐妹两个上路返乡了。
出发之前,李氏做主把孙姨娘从庄子上接了回来。知雯这些日子一直在她跟前伺候,虽然并不提孙姨娘的事,但李氏岂能不明白她的意思?这个女儿是不可能养成自己的,李氏也并不打算对孙姨娘赶尽杀绝‐‐还有个吴知雱呢,既不打算把他也放在自己名下,又何必再把他的生母拘在庄子上呢。何况她要出门一月之久,总也得有个人照看吴知雱。
吴若钊又狠狠训斥了知雯一顿,才叫人把孙姨娘接回来,但只许她在自己院子里,除了吴知雱每日可以去看看她之外,不许她随便走动。吴家的事当然暂时交给郑氏,怡园这边有什么事,暂由赵姨娘管。李氏临走的时候留了话,赵姨娘若有什么拿不准主意的,可以跟绮年商量着来。
&ldo;姑娘看这样成不成?&rdo;赵姨娘很客气地把一天的菜单拿上来,给绮年看。
绮年只好笑道:&ldo;姨娘这也太‐‐舅母不过是想着我年轻,会算几个数,能帮姨娘打打下手儿罢了。姨娘当真拿这些事来问我,我是怎么也说不出个章程的。&rdo;
赵姨娘也笑起来。她本来是个温顺的人,脸上无论何时总带着点笑意,自从知霏要被记入李氏名下开始,她就越发笑得欢喜了些:&ldo;太太说过,有什么要跟姑娘商量着来,也方便姑娘多些理家的经验。&rdo;
绮年心里一阵温暖,李氏和吴若钊,对她是真的好。
&ldo;依我的浅见,就按着舅母从前的规矩来就是,姨娘说呢?&rdo;
赵姨娘笑着点点头:&ldo;那婢妾就去安排了。&rdo;
绮年赶紧拉着她:&ldo;姨娘对我也这样说话,就真折我的笀的。&rdo;对李氏自称婢妾是恭敬,绮年可受不起她这句话。
赵姨娘笑着正想说话,已经有丫鬟进来回事:&ldo;表姑娘,冷家姑娘来了。&rdo;
&ldo;快请进来。&rdo;绮年一直担心冷玉如有没有在上元节受惊,虽然两人互通了封信说是都没有受伤,但绮年仍旧不放心。
赵姨娘极有眼色,立刻收拾了东西,带着自己的丫鬟出去了。冷玉如由如鹂引着打帘子进来,绮年朝她脸上一瞧就吃了一惊,忙打发丫鬟们都出去:&ldo;这是怎么了?&rdo;
冷玉如脸上薄薄敷了一层脂粉,却掩不住眼圈微微红肿,一看就是哭过了。她性子倔强,极少落泪的,不由得绮年不惊:&ldo;出什么事了!&rdo;
冷玉如狠狠用牙齿咬着下唇,半晌才将到了喉咙口的哭泣又逼回去:&ldo;郑姨娘想让我去给郑琨做妾!&rdo;
&ldo;什么!&rdo;绮年也不由得急了,&ldo;她怎么敢!你爹爹呢?冷伯父他怎么想的?&rdo;
&ldo;他现在还没答应。&rdo;冷玉如扭开脸,狠狠盯着窗户。
现在还没答应,就是说将来有可能答应。绮年不由得怔怔坐了下来:&ldo;冷伯父‐‐不可能吧?再怎么说他也是‐‐&rdo;也是冷玉如的亲爹呀!
&ldo;就算你去给郑琨‐‐妾的娘家也不能算正经亲戚,跟如今郑姨娘攀上的这远亲也差不多呀!难道冷伯父想不明白吗?&rdo;冷家老爷头脑还是清楚的,并不像这么糊涂的人。
&ldo;是郑琨的意思。&rdo;冷玉如冷冷地说,&ldo;如今恒山伯爷身子不怎么好,他是世子,成亲都三年了还没个子嗣,伯爷也想着给他纳个正经的妾。郑姨娘在我爹耳朵旁边吹风,说什么若是生了儿子,就能跟正室平起平坐……&rdo;到底是没出阁的姑娘,后面的话说不下去,只胀红了脸狠狠咬着唇。
&ldo;怎么可能!&rdo;绮年忍不住一拍桌子,&ldo;郑姨娘真是胡说八道!郑琨的妻子是什么人?她肯让个妾跟她平起平坐吗?若真生了儿子,怕是立刻就被她抱去养了!&rdo;
&ldo;可是郑琨私下里许了郑姨娘好处。&rdo;冷玉如再也忍不住,伏在案几上流下泪来,&ldo;如今我爹做个七品官已然不满足了,想着再往上升升,可是我们家跟恒山伯府不过是强攀来的远亲,能提携到眼下这般已然到头了。郑琨‐‐大约就是许了再替我两个哥哥谋个好些的缺……我爹眼下还不曾答应,不过是还拉不下这张脸来,若是‐‐&rdo;
绮年也说不出话来。是的,什么时候冷老爷肯拉下这张面皮来,就没什么不能答应的了。拿女儿去换儿子的前程,这算盘似乎打得呱呱叫,怎么都是不赔的。
&ldo;我宁愿铰了头发去当姑子‐‐&rdo;冷玉如咬着牙,&ldo;倘若只有我一个,我就去一头撞死在恒山伯府门口,叫他们都过不好!可是,可是还有我娘,她,她……&rdo;
绮年抓着她的手,只能陪着她落泪。这就是这个时代女孩子的命运,她们的未来掌握在长辈手中,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句话,就决定了她们的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