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胡闹!&rdo;昀郡王烦躁地一拍桌子,&ldo;本王是天家血脉,又不似那些官宦人家,一朝不能做官,便是失了前途。郡王爵世袭罔替,只要我们没有什么谋反的大罪出来,其余小事,任那些御史怎么弹劾,也动摇不到郡王府的根本。&rdo;
&ldo;可是到底有损王爷的名声呢。&rdo;郡王妃双眉轻蹙,&ldo;世子或者不怕,可是下头的弟妹们再议亲要如何呢?尤其是燕妤燕好,姑娘家可不比儿子,怕的就是这些个名声上的事。再者‐‐真若是做了侧妃,王爷莫非忘记了,我娘家哥哥的二儿子,定的就是吴家二房的姑娘,这日后亲戚可怎么走动呢?&rdo;
妾的亲戚是当不得正经亲戚的,即便侧妃叫得再好听,也不过是妾换了一种说法罢了。一旦纳周绮年做妾,吴家便不是王府的正经亲戚,可是吴家偏偏又是东阳侯府的姻亲,东阳侯府又是郡王妃的娘家,将来若是在东阳侯府上见着吴家人,叫郡王妃按哪边儿招呼呢?
昀郡王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却仍是道:&ldo;恒儿拖了这些年,万不能挑个六品官的女儿做正妃,否则他日后还怎么出门见人?何况一个六品小官之女,又岂能管得了王府,做得了宗妇?简直胡闹!&rdo;
郡王妃知他至深,听出他语气虽不好,其实已经有几分动摇,便轻叹道:&ldo;有些话妾身自觉是不该说的,可是到了如今,实在不能不说了。世子已经二十五六,至今未有子嗣,王爷再拖下去,他几时才能娶妻呢?&rdo;
昀郡王不由有些噎住,半晌方道:&ldo;也是他运气不济,先是皇上要给皇子们选妃,前些年说好了锦乡侯家的女儿,偏生又出了流民和山匪的事……&rdo;
&ldo;王爷自然是为着世子好,想着让他结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rdo;郡王妃心里有了把握,更加款款道来,&ldo;可是这些年,难道是没有与咱们王府相当的人家吗?固然,因着皇子们选妃,挑走了不少好姑娘,可是恕妾身说一句,世子这身子,还有这风流性子,真要找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也并非易事啊。&rdo;
这句话说得昀郡王低头不语,半晌才道:&ldo;其实显国公家的那孩子倒真是个好的,只是那时候恰逢着她守孝,原想着出了孝再说,谁知道皇上竟将秀女的年纪放到了十八岁……&rdo;
&ldo;那只怕是皇上早就看中了显国公的孙女,就是王爷那时候去提了,怕也不成。&rdo;郡王妃柔柔地说,&ldo;方才王爷也说了,我们是天家血脉,王府的根本是轻易动摇不得的。既如此,倒也不必像那些普通官宦人家一般,必得要联姻。何况吴侍郎的侄女儿如今就是皇长子侧妃,皇长子‐‐如今只有他不曾被皇上说要出宫开府呢。既有这层关系,那周家姑娘也不算一无所有,王爷又何必硬要棒打鸳鸯,就成全了世子也好。妾身想着,世子姻缘上艰难,难得有个他自己挑得上的,能叫他欢喜也是好的。&rdo;
昀郡王不由得叹了口气,看向郡王妃的眼神又温和了些:&ldo;也就是你,会这般体贴入微……我也是瞩意你娘家的那个姑娘……&rdo;
郡王妃眼波柔如春水,轻声道:&ldo;只要王爷知我就好。采儿是我侄女,我自会安抚我哥哥。世子自幼没了母亲,我只想着别让他受了委屈……&rdo;
昀郡王情不自禁抬手摸摸郡王妃的头发:&ldo;也罢,你去张罗罢。只盼这姑娘稳重些,将来入府,我也不指着她掌管什么,大不了将来纳个能干的侧妃帮着,只要她不至太上不得台面也就是了。&rdo;
第76章银香薰一锤定音
今日是吴若钊休沐。
若是往常,吴若钊少不得要展纸磨墨,好生写几幅字。只是今日却毫无这风雅心思,只是夫妻二人坐对愁城。
&ldo;苏家这亲事……&rdo;李氏忍不住道,&ldo;当真再不能……明明此事与绮儿没半点相干。&rdo;
吴若钊叹了口气:&ldo;若没有郑贵妃保媒之事,还可请许兄居中转寰,如今……许兄也是无奈,说那苏太太性子极端正的,不重出身,却最重名声。此事我们心知与绮儿无关,可是外头传言纷纷,终究是绮儿的名声受了损。&rdo;
李氏微愠道:&ldo;我们绮儿名声受损,难道恒山伯府大姑娘的名声就好?谁不知她跋扈得很!什么名声,怕是看着恒山伯府好,又不敢违了郑贵妃的意思,顺水推舟罢了。他们要攀龙附凤,自去就是,做什么拿着我们绮儿说事。&rdo;说起来便有些恨,&ldo;我们绮儿全是无妄之灾,如今倒好,那边说上了亲事,倒把我的儿晾在一边作难。&rdo;
吴若钊如何不烦恼,勉强道:&ldo;英国公已将阮麒行了家法,又许诺下要为绮儿保媒。&rdo;
李氏啐道:&ldo;谁稀罕他家保媒,能保到什么好亲事了!&rdo;
吴若钊苦笑。英国公私下里还了那香薰球,又与他说,愿意为小儿子求娶绮年,但绮年毫不犹豫便拒绝了。吴若钊也觉得不是个事儿,哥哥坏人闺誉,弟弟去娶,日后教绮年如何自处呢?英国公便道要求娶乔连波。
吴若钊如今对乔氏姐弟已然不想再管,由颜氏作主一口便答应了,只是碍于绮年之事,不敢大张旗鼓地张罗。且乔连波因吴嬷嬷被卖一事,日夜啼哭病倒了,倒教这喜庆的事没了多少喜气。
&ldo;那燕秀才――不曾上门?&rdo;这简直就是悬在头顶的一柄剑,不知什么时候会掉下来。吴若钊甚至去找那日参加文会的人打听过,都说并无什么姓燕的秀才。如今李氏日夜悬心,生怕那是个无赖之人,哪天会突然跳出来声称要求娶绮年。
李氏叹气,摇了摇头:&ldo;倒是太后那边,又催着霞儿递话回来了。孙姨娘又哭得厉害……&rdo;本来儿子侄儿都中了进士,正是大大的喜事,如今不但无心庆祝,反还要闹心。
吴若钊将手一摔:&ldo;送她去庄子上!&rdo;本来烦心事就够多了,&ldo;无知蠢妇!永顺伯那身份,皇上难道不忌惮着?正该离他家远些――雯儿说什么了没有?&rdo;
&ldo;没有。雯儿倒去看了孙氏,劝她安静些,说老爷总不会害她,一切都由老爷做主。&rdo;总算是自打上回失了韩家的姻缘,长进了些,&ldo;只是这么拖着,也怕霞儿会得罪了太后。&rdo;
吴若钊沉声道:&ldo;既这么着,只得立时与雯儿寻门亲事。&rdo;当初韩兆不就是用这法子推掉了郑瑾么。
&ldo;可是这――许给谁家?&rdo;若是有好的,还不早就嫁了么。
&ldo;太太看,周家哥儿如何?&rdo;
&ldo;绮儿的哥哥?&rdo;李氏惊了一下,&ldo;他如今还只是个举人,恐怕孙氏――&rdo;
&ldo;前次与韩家的亲事就是被她搅了,这次断不容她开口,明日就立刻送到庄子上去。&rdo;吴若钊先发了一通脾气,才慢慢地道,&ldo;周家哥儿颇有几分资质,只是这些年四处行商养家,不曾有多少时间细细地读书,故而做出来的文章还欠通透。然而俗话说得好,读万卷书莫如行万里路,我这些日子与他细细地谈着,他对民生之事却甚是了解。夫人可知道,韩传胪在圣上面前得了青眼,也是因着他奏对之中言之有物,并非那等空谈之人。今上与前头先帝不同,每科策论必有国计民生之题,可见是重实务的。周家哥儿若在京城里住上两年,常与人探讨着学问,文章上中进士倒也不难。虽说名次怕不会太高,但日后为官,却不只看这应试的三篇文章。&rdo;
这个道理李氏懂的。进士,每三年取几百人呢,除了三鼎甲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之外,就是传胪都要差着一些,更何况后头的呢?将来各自得了官,究竟经营得如何,却不以当初得中的名次为准了。君不见,那入阁拜相的,有几个是状元榜眼探花呢?
&ldo;只是――绮儿这事――周家哥儿已经想着另找房子搬出去了。&rdo;出了这件事,周立年说起来是个外人,不能插手吴家事,但是对吴嬷嬷和颜氏却是极不满的,只是不好说而已。
&ldo;若成了亲,自然要另找房子。&rdo;吴若钊并不打算招上门女婿,他看好周立年,想要托付女儿的终身,却并不是想着叫女儿借娘家去打压女婿的。
两人正说着话,却听外头脚步声迅速,碧云小跑着进来:&ldo;老爷,太太,有贵客!昀郡王妃和东阳侯夫人来访!&rdo;
&ldo;昀郡王妃?&rdo;李氏颇为诧异,&ldo;她们来做什么?&rdo;
&ldo;已经到松鹤堂了,听说是来提亲的。&rdo;碧云激动得脸颊通红,&ldo;老太太请太太马上过去呢!&rdo;
这下子吴若钊都惊讶了:&ldo;夫人快些去松鹤堂,我在这里等着消息。&rdo;来给谁提亲?如今吴家没出嫁的姑娘就只有吴知雯一个了,难道是吴知雯吗?
&ldo;王妃是――要为世子聘绮年?&rdo;颜氏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坐在下首的李氏都惊讶地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