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求救(3)
&ldo;同志,坐。&rdo;女人的话打断了仲秋的胡思乱想。
那女孩儿已经站起来,要走了。仲秋坐到了藤椅上。女人用左手拍了拍他的左脚,示意他将左脚搁到擦鞋凳上。他照办了。女人麻利地干开了。她先用刷子在一个小塑料水桶里蘸上水,将鞋边的污泥清洗干净,再用湿抹布擦去皮鞋上的灰尘,然后拍拍他的右脚。他懂了。赶紧取下左脚,搁上右脚。女人边擦边说:&ldo;你这是双好皮鞋,但是,没有保护好,可惜了。&rdo;
&ldo;怎么保护?&rdo;仲秋随口问道。
&ldo;和人一样,也要保养。要勤擦拭,勤上油,不要伤得太厉害了才保养。&rdo;
&ldo;有时太忙,就顾不过来。&rdo;
&ldo;是,你们成天东奔西跑的。&rdo;女人放下抹布,拿过铁皮鞋油盒,用一把小刷子在里面搅起鞋油,刷在皮鞋上。&ldo;不过,再忙,擦皮鞋的时间应该还是有的。未必一天到黑都在采访、写稿?&rdo;
仲秋大为吃惊,这个女人怎么知道他是记者呢?记者又没有统一的制服,又没有贴标签。他下意识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然后问道:&ldo;你怎么知道我要采访、写稿?&rdo;
&ldo;你是记者呀。&rdo;她抬起头来看着他。
仲秋借着已经明亮了的水银灯光看清楚了她的脸,额上布满了一道道皱纹,双颊凹陷,双唇干裂,小巧的鼻子不知是因为身体瘦还是怎么的,反正鼻翼薄如蝉翼,可以透过灯光。惟一有神的是那一对眼睛,大而亮,眉毛长而黑,两个眼角牵出一条条纹路。
&ldo;你认识我?&rdo;
女人点了点头,用力地擦着皮鞋。&ldo;在你家门口。&rdo;女人越说越悬乎了,&ldo;我还去过报社找过你。&rdo;
她是谁?仲秋打开记忆的仓库。努力地搜索着这些年来经历的人和事,想从中找出和面前的这个女人相关的蛛丝马迹。没有一点印象。更怪的是,她还说到过他的家门口。仲秋再一次低头看了她一眼,确实没有见过这个女人。也许,这些年来自己接触的人太多,或者在一些场合,见过自己的人太多,你不认识别人,可别人却认识你。
女人抬起头,张开大眼,望着仲秋,&ldo;你是仲秋记者吗?&rdo;
仲秋心里一怔:这眼睛、这眼神‐‐哀怨中夹着期盼。见过,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要让逝去的与她有关的情景原景原音重现。
&ldo;是。&rdo;女人的声音打破了仲秋欲创造的沉默,他对着她用力地点了下头,&ldo;你?&rdo;
&ldo;我叫许琼,十二年前,我来……&rdo;
&ldo;你不用说了,我想起来了……&rdo;仲秋突然像背负着一个沉重的十字架,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味儿,声音好像也苍老了,&ldo;对不起……&rdo;
&ldo;我朋友开了个世界名品店,我让朱经理去拿了点来给大家做纪念。是正宗的华伦天奴领带和都彭皮带,&rdo;胖子的话把仲秋从许琼旁边拉了回来。
钟行长接过小姐给他的礼品,抬起左手看了一眼镀金的&ldo;欧米加&rdo;,说:&ldo;我真的该走了。各位,不好意思。&rdo;
胖子送钟行长回来,仲秋站了起来:&ldo;我也告辞了,还有个稿子要弄。&rdo;
&ldo;我说,你们都不要走,下面我还安排得有节目哟。大主任,你明天再整那稿子嘛。我专门约你来,就是让你去桑拿一下,平时大家都忙。&rdo;
&ldo;明天一早必须交稿。&rdo;仲秋扫了一眼佟主任和贺处长,&ldo;他们去。我下回去,好不好?&rdo;
走出帝王饭店,轻柔的夜风扑面而来,仲秋感到神清气爽。夜的大氅四面合围,要罩严这座城市。屋内的灯,屋外的灯,人行道上的水银灯、大幅广告牌上的霓虹灯、商店门前的满天星、奔驰的汽车上的大灯小灯,组成了千把刀、万把剑,一齐向夜开战,要撕破那大氅,要刺破那黑夜。公路上,还有车来车往,店门前还停着一辆辆高档的黑色、白色、灰色、蓝色的轿车,一辆挂黑牌照的加长林肯在车里鹤立鸡群,一辆挂军牌照的奔驰车紧挨着它。再远点,就是静静地立着的桉树、柳树和小叶榕。只有交错的灯光使夜显得热烈、奔放、纵情!他骑上羚羊摩托车,慢慢地走着,不知不觉又走到了擦皮鞋的地方。这里,空荡荡的,那擦皮鞋的女人‐‐许琼,已经走了。
夜色多么好。一个安宁、祥和的甜蜜的夜!他真想像浮士德博士那样高声叫道:&ldo;多好啊,你留住!&rdo;
夜静静的,小风仍在轻轻地吹。突然,从左边黑黝黝的香樟树林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凄厉呼声:&ldo;救命啊,救命……&rdo;
仲秋猛地左转车头,朝发声处奔去。
飞来横祸(1)
&ldo;你说谁啊?&rdo;送话器里突然冒出一句。
&ldo;我还能说谁?&rdo;阳昆加大了声调,&ldo;我说你呀!材料弄好了?&rdo;
&ldo;哈哈哈……你没有搞错吧?&rdo;
阳昆一听这笑声,觉得有点不对,心里升起了一股无名火:&ldo;你是谁?一凡吗?别给我装神弄鬼的!&rdo;
&ldo;你是……阳……&rdo;对方欲言又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