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样生得端是清秀,只眉眼太淡了,让人看一眼后,想记住都难。我特意将这宫娥留在了我这甘露殿。陛下来时,我便让她为殿下布茶。
殿下果真没有记住她。只一天,她着了一身枫红襦裙,陛下蹙着眉多看了她几眼。
呷了一口茶后,他倏忽道,要将这宫娥发落至掖庭宫。
宫娥跪俯在他脚下,浑身颤抖着,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陛下不耐,一脚踹将上去,命人直接将其杖毙。
所有人都不知晓陛下为何如此盛怒。
只我知晓。
嬷嬷总说皇后心性纯良,见不得腌臜之事;家中爹娘也总说幸而我是一国之母,否则我是要吃大亏的人。
可他们不知晓,我什么都知晓。
比如陛下心口那道细细浅浅的疤所为何事。每每尽欢后,我趴在他的肩头,用手轻抚那如小蛇般蜿蜓狰狞的伤疤,总止不住战栗。
比如陛下为何时常盯着天边那轮皎月发呆,嘴里还喃喃重复念着那一句话。
比如我们从未再说起过那个人。
那日她着了一身青色褕翟,我一眼便认出了她。她神色虽是镇定,脚下却不自觉要逃。我听得他在身旁低低笑了几声,喉间咕噜咕噜的响。
我曾见过他望向她的样子。只那一眼,我便知晓,他再也看不到旁人了。
就像我一样。我眼中也只有他。
七夕那日,我随他一同登高望那一片烟火海,我看着那隐在火红中的漆黑,心中却是一片清明。
我羡慕她,能如此潇洒地抽身脱离。
可我更羡慕我自己,能与他白首不分离。
我想过害她。那日,我看到陛下乘马归来,似是尽兴,又似是不甘。他颊边被细纸条抽得肿胀却不自知。我盯着他,为他细细上了药。那时我便想,杀她简直是轻而易举。
可我最终还是没有下手。她着一身素衣,萧索而又寡淡地立在阶上,我看到陛下眼中绽出的光彩。
他喜欢聪明人。
我不能犯傻,只能装傻。
我复又想起当年初春的盛阳。
大概也不过如此。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