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办公室里,高峻霄和陈鹞对熊着司令敬了个礼,熊司令见到这两位学弟甚是高兴,笑着让两人坐在沙发上汇报剿匪的最新情况。
高峻霄和陈鹞交换了眼神,由高峻霄递上一本牛皮纸封面的本子,貌似被翻看过很多次,书角都卷起了毛边。熊司令边翻看,陈鹞边解释本子的来历。
这个本子原是土匪雷豁子随身携带之物,雷豁子被剿匪队捕获,本子也就落入咱们手中。不过由于雷豁子文化程度较低,很多汉字都拿一些简单的符号或者数字替代,导致当时没人能看懂这本天书。
后来某个小土匪归顺后道出了真相,符号是雷老头自创的标识,这本东西其实是芒山土匪和官家人勾结的账本。
比如一个圆上打个岔就代表是保安团,后面的花上有几个花瓣,对应的就是保安团里官兵的军衔,还有对应番号、姓名等的关键符号还待查证。
沙发上熊司令面无表情的倾听着,一个字都没回应,汇报完两位青年屏气敛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氛围,好像下一秒司令就会愤怒地把账本撕了,扔的满地都是。
啪!
账本被狠狠得摔在茶几上,熊司令用颤抖的手揉了揉太阳穴,闭着眼睛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他的第一个问题:“你知道我什么特地把你们两个分别从南京和杭州调过来吗?”
高陈两人像约定好似的没回答,板正的坐姿动也不动。自己屋里都没扫干净还怎么去扫别人家,熊司令也知道兹事体大,烦躁得对卫兵比了个手势让他们都滚出去,并嘱咐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门被卫兵轻轻带上,然而门外的人们依旧听到了熊司令的咆哮声,大家先是一愣不明所以,然后赶紧加快脚步匆匆离开,谁也不想当领导生气时的出气筒。
此事也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话题,一时间司令部里有人勾结土匪的传言四散开来,大家推测了一大圈矛头直指参谋部,毕竟参谋部的油水最少。不过参与讨论的人呢,最后都被熊司令记了大过,罪名是扰乱军心。一时间无人再敢议论。
而高峻霄和陈鹞该练兵还是练兵,该开会还是开会,丝毫没被周围八卦的氛围影响。训练后高峻霄和陈鹞分开去营房检查自家士兵的内务卫生。
班长带着自己营舍的士兵整齐的列队站在外面,山海站在队伍末尾有些鬼祟的向房内探头,见长官面带欣慰的在房内计分又把脑袋缩回去。
营房内两排通铺上整齐的叠放着被子、衣服,其他的私人物品也如列队一般摆放整齐,地面无灰尘,蛛网以及窗户干净的能映出人脸,房间明显被提前打扫过了。
人都是吃一堑长一智的,再油的兵油子在遇到高峻霄后,也被他的“小刀割肉”折磨的服服帖帖。他似乎能记住每个人的喜好和弱点,因人而异对症下药。也不知道这么多人的特点他怎么记得住。
起先,大家得出一个统一结论:明着搞对抗肯定没有好果子吃,等他不在还不是想干嘛就干嘛。
但后来大家慢慢感受到这位长官的与众不同之处。首先就是发实饷,每叫到一个人,那人就去签个大名或者按个手印领一份饷,从不克扣。
其次高督办见他们按手印的人太多了,还开办学习班,每天学十个字,教他们知其战,知其为何而战。若是在学习课上拿到第一名还能再加一块大洋的奖励。然后大家得出了新结论:跟着高督办早晚能出息!
等高督办拿着计分本离开营房后,山海趁着大家各自散去的间隙赶紧跟上去。高峻霄及时发现了偷偷摸摸跟踪的山海,领着他走到一僻静之处才停下脚步。
山海见四下无人,从怀中抽出一个信封,用极快的手法塞到高峻霄的侧口袋里,一脸“快表扬我”的灿烂笑容。
“不错啊,挺聪明的,这么快就写好了。”高峻霄笑着摸了摸口袋,给予了高度评价。
“那必须的,小爷我不喜欢拖泥带水。不过你觉得这样就能捉跳蚤?”山海抖着腿有些不看好。
“夏天就得注意防虫蚊,尤其不能积污水。”高峻霄也是意味深长的回答了一句,见山海抓耳挠腮的样子就是没听懂,转而嘱咐道:“最近会有人来打听你的来历,你知道怎么做吧。”
“我是猎户家的儿子,属狗,徐州人士,家在马子沟山腰上,有五个弟弟妹妹,去年年初去南京城讨生活见到招兵就入了伍。”山海用机械的语气背出入伍申请表上的资料。
“背的挺溜,记得随机应变。早点回去休息吧。”高峻霄拍了拍山海的肩膀以示鼓励。
“对了,你、你家那个小妞叫什么来着?”山海摸着脖颈问道。
“何清澄。怎么又惦记人家,你还来劲了是吧。”高峻霄无奈的别过头,不知道这小子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山海搓了把鼻子理所当然的说道:“我当然惦记,你今天整安浮,明天搞许迅,长眼睛的都看出来你跟参谋部的人宣战了,不得保护好她。上次平局没分出胜负呢,我还要再同她比一场。”
“知道了,我替她谢谢你的关心,回吧。”高峻霄开始赶人。
看着山海离开的背影,高峻霄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神情逐渐凝重起来。那些人渣下作起来没有底线,得给何清澄找两个保镖,不能让她受自己的波及。脑中陡然划过那晚的小特务,不过只是一瞬高峻霄又把这条抛诸脑后。
何清澄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窗外下着细如针尖的小雨,水珠沿着屋檐滴滴答答地坠落,屋里拉着窗帘,已然是黑夜入眠后的样子。主人家正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砰砰的敲门声响起来。
隔了个卧室门,敲门声不算大。但是对于刚睡着的屋主人,这点动静就像是十个闹钟同时响起,叫着:何姑娘,醒醒,该起床了。
何姑娘也并非不想起床,只是那床褥太过粘人她把头死死地捂进被窝里,阴雨天本就是最好的安眠药。然而敲门声依然不依不饶,姑娘抱着被角挣扎着脱离床铺,那模样活像在绿桑叶上摇摆的蚕宝宝。
终于,秉持着杀身成仁的信念,姑娘一脚踹开被子跳下床,边披睡衣边扯开门说道:“谁啊,大晚上吵什么吵?”
门口站着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年,被姑娘暴风般的开门动作逼着后退几步,见到脸色不善的姑娘马上说明来意,他是三马路刘记表行的伙计,他们掌柜说何小姐想修的金怀表,零件已经找到了,现在可以带着表来修。
听到刘记表行,清澄登时醒了一大半,那是他们的隐蔽交通站啊,平时联络几乎不启用此地,怎么会突然主动联系她。不管什么原因,何清澄打发了小伙计,一刻都没敢耽搁着手准备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