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开始蒙蒙亮了。
累和困可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有所改善,我其实一点都不想动弹,稍微一动就觉得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一点点热气全都跑光了,可是我却不得不和楚封一起挖开洞口,运动着几乎已经不能动了的四肢爬出洞去。
楚封在前面带路,我仍然只是机械地跟随着他,*重复着不断地把脚从雪地里拔起来向前挪动的过程,精神却仿佛脱离了身体,进入了一种说不清是醒着还是昏着的状态。
也不知是走了多久,当我注意到时,周围的树木已经变得越来越稀疏。我们终于走出了树林,来到一片白雪覆盖的平原。
单调寂静的雪地里除了踩雪的咯吱声,就只有我们两个粗重的喘息,空旷得看不到参照物的雪原让我忍不住产生了一种错觉,我们根本没在前进,而是一直在原地踏步。
楚封的体力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他的背影在我的视线里摇摇晃晃。意识模糊的我依稀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幻觉,周围不是冰冷的雪而是灼热的黄沙,眼前延绵起伏的不是雪原而是沙丘,他摇摇晃晃地走在沙漠里,虚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死去。但是只要还剩下一口气,他就不会停下来。
他一点都不象我,我总是遇到一点点事就叫苦连天,总是想着怎么轻松就怎么来,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电梯绝不走路,能睡到十一点就绝不十点半起床。现代科技方便着我们却也削弱着我们,我可能永远也没办法成为他那样的人。
我迷迷糊糊地冒着这些乱七八糟天马行空的想法,都没发现地面为什么突然离我近了。
我摔倒了,而且那还是个坡,于是并不圆润的我以一个圆润的姿态一路滚了下去。
我睁开眼,看到自己躺在从小睡到大的小房间,墙上的挂钟显示着十点半,开着电热毯的被窝温暖又柔软,老妈在厨房叮叮咣咣地做饭,一切都很安逸美好。
但是我心里很焦急,我意识到我是在做梦,好像有什么要紧事还没办,但是不论我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从梦里醒过来,不论我多少次试图抬起胳膊或者滚下床,最后都发现我还是一动不动地呆在被窝里。
努力了很久,我才终于从这样鬼压床一般的梦境中清醒过来。
我发现我正趴在楚封的背上,他背着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前行。他实在是已经精疲力竭,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艰难,每一脚都深深地陷进雪中,但他仍然以这样缓慢的速度一直往前走。
“楚封,放我下来。”我急了。
听到这话,他居然膝盖一软,一个踉跄就跪下了,也把我摔在了地上。
我摔在雪地上倒是不疼,但是吓坏了,我本以为他是什么时候都不会倒下的,但是他现在却脸朝下一动不动地倒在了雪地里。
我赶紧爬过去把他翻过来,他的脸色从未这样虚弱和苍白,这么冷的天居然额头都冒了汗,我猛然意识到,刚才无论他是用什么样的姿势背我,都不可避免地会压到他的伤口。
“楚封……”我急得眼泪都要下来了,为什么我这么废物,偏偏会在这种时候昏过去,为什么他都这样虚弱了还要背上我这一百多斤的废物。
我觉得他要死了,他当年在茫茫的大沙漠里都没死,就是为了这会儿让我这个专业坑队友一百年的废物害死的。
而这家伙居然还强打起精神骗我说:“别担心,我没事。”
说着他就试图撑起自己的身体,却失败了。我急了,扶着他的一只胳膊试图帮他站起来,可是我也已经是精疲力尽,根本拉不动他。
“别放弃啊,你不是打不死的小强吗?”我带着哭腔不依不饶地试图拉起他。
“不会放弃的……我只是……歇会。”他虚弱地喘着气说,“……要是……我不行了,你记得……往前走就是官道,上了官道,一直往南……”
“别说了!”我打断他。
不是矫情,而是我看到前面远远地来了一些人。
他也看到了,语气急了起来:“你快找个地方躲躲。”
我就不。如果来的是突厥人的话,我躲了,他就死定了。虽然我在这儿估计也没有什么用,不过也许说不定我可以试试我那个说不定灵不灵的外挂,吓唬一下突厥人,说不定能吓跑他们呢?
不然以我现在的体力,跑又能跑多远,躲又能躲哪儿去?
等来人再接近一些的时候,我只觉得强撑着的一股劲突然就散了,随即也和楚封一样瘫倒在了雪地上。
老天保佑,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