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是人家揍我。”秦海无措别开脸,“陈老师……”
陈茜收手打量站笔直的秦海,情不自禁感慨:“你都高三了,时间可真快……长高了,有男子汉模样了。现在会不会弹李斯特了?”
“我很久没弹钢琴了……”秦海抿嘴顿了顿,忽而绅士笑赞:“你也是,还那么温婉优雅。”
“你嘴还是跟以前一样。”陈茜卸下了威严柔声,“在县城读书习惯吗?”
秦海毫不犹豫说习惯,还格外幸福告诉她,因为哥哥在这里,对他很照顾,来周县比市里过得还好,末了反问:“那你呢?为什么来这里开培训班啊。”
两人真诚相待简单叙旧,气氛祥和,不久后吴畏不解风情喊了声,陈茜摆手示意,“朋友们喊你呢,回去吧。”
秦海轻轻跺脚,不自觉望向陈茜脸,斟酌片刻腼腆道:“茜姐,你穿这身真漂亮。”
陈茜目光深邃迷人,眯着眼轻笑,“没你穿校服好看。”
一路上吴畏八卦的问天问地,秦海嫌他啰嗦根本不搭理,刘杰看着一冷一热的脸,苦叹摇头,突然在环南路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秦海,你哥哥来了……”
秦海漠然的脸登时绽放笑容,步伐急促地上前,回头冲他们摆手,“走了。”
“嘁,有哥哥就是好。你说是不是啊,小杰杰……”吴畏瞥了一眼刘杰,才发现他满脸惆怅地望着秦海背影,那眼神中全是担忧与无奈,“怎么了?他是回家的,又不是下地狱,你怎么这鬼样。”
“下地狱……”刘杰咂摸着这话,再度叹气看手表,瞪眼睛喊道:“快十点半了!快快快,再晚点回家我妈骂人了!”
“慢点儿!”
“我妈还会罚我零花钱!”
“我操!那我不没得吃啦!不行!跑啊,你能不能跑快点——”
等红绿灯的时候秦时齐发现他们俩狂奔的身影,忙啧一声,摇下车窗嘀咕:“他们跑什么呢?”
秦海顺眼过去,“忘了刘杰家里有门禁时间……”便笑着招手让他俩上来,回饭馆路上,吴畏坐上面激动得不行,不停询问这是不是真的,谁毕业就能买车啊,这也太牛逼了。
“一中门口那4s店就是齐哥家里的。”
“真的假的!”吴畏长嚎叫:“你们家也太有钱了吧!”
“没见过世面。”秦时齐得意忘形哼笑,“你结婚了,你爸妈……”秦海突然猛地推搡他,秦时齐挑眉疑惑,这才发现一车人表情不对,都不说话了。
“对啊,记得我以前跟秦海开家长会,你爸妈也没来……”秦时齐不知缘由,嘴里还在咕咕哝哝:“你留守儿童啊?”
“少说些有的没的。”秦海尴尬从后视镜观察吴畏,看着他脸上仍然挂着笑,心里无比同情,“他爸妈忙,你开车就开……”
“别说这种自欺欺人的话,我没爸妈。”吴畏抢着告诉秦时齐,“我就一个姐姐,现在读大学呢。”
吴畏是孤儿。
秦时齐错愕不已望向秦海,狂抓脑袋讪讪赔笑,心里不停咒骂自己嘴贱,确实要改改,“行啊,你姐弟俩挺厉害啊……”
“我姐姐读警校呢!齐哥,我爸以前也是警察。”
“是吗,我看着你也是个好苗子,还能上一中读书,确实有点东西,以后肯定是……”
“听别人说,我爸是缉毒警察。”
秦时齐惊讶啊出声,秦海也面色铁青,显然今天才知道这事。他甚至有点怀疑,毕竟当初这铁石心肠的吴畏告诉他,“你想救人、你想当英雄、你想做出头鸟,但你不一定会有好下场……”
秦海猛然惊醒,扭头看着这小个子、瘦胳膊瘦腿男孩,有些慌乱又有些惊恐,“你爸是这么没的?”
三人木在那里,秦时齐咳嗽提醒:“小海,说什么呢。”
吴畏憨笑着摇头,“我不知道他怎么没的。也没人告诉过我,一年级他们就突然告诉我,我成孤儿了,这事我自己记不清楚……”
秦海跌坐回靠椅,注视着周县两旁郁郁葱葱的风景树,路旁草丛钻出一只流浪的小狗,吴畏拍刘杰的肩膀指给他看,两小孩似的窃窃私语,刚刚压抑的氛围瞬间荡然无存。
秦海觉得世界乱糟糟的,这里简直是杀戮场,葬送一个又一个人的青春。
秦时齐改单手开车,另一只手掌罩在他干净白皙的手背上,柔缓摩挲两下,秦海手一暖、心里也一暖。
他仰面阖眼文绉绉道:“生之来不能却,其去不能止。生死,命也。”
南雁,他觉得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是那只跌跌撞撞往南飞的雁。它渴望南方,它感受着南方刺骨冰冷,它愈发彷徨迷失方向。这世界到底有没有好人,又有没有坏人呢?他已经分不清了。
吴畏是普通人,他麻木,对别人的事情不管不顾,他每日就想着吃喝玩乐,可他寄人篱下过着苦日子,还有个光荣牺牲的英雄爸爸;邱泽天是坏人,他心狠手辣、睚眦必报,可秦时齐说,他有个吸毒成瘾到处欠钱的爸爸,他整个青春都在还债;爷爷是好人,捐学校捐大款,对他从小关心备至,呵护宠爱,可爷爷以前做恶买卖,拿脏钱拿分红,甚至砍掉过一个男人的手……
什么是善,什么是歹,好似晦涩难懂的方言,他听的半知半解,他读的迷迷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