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海听完笑了,自嘲也好愧疚也好无奈也好,那声笑格外苍白,他觉得四年前和周雨夜谈那次,自以为是了解她,还说他们都一样,都是自私的人。
多幼稚可笑啊,周雨活在那种世界里,自己是蜜罐子里长大的孩子,两人根本就没有可比性,难怪对方看不上自己。
秦海猛然想起周雨亲手写给他的字。
那是桀骜潇洒的江湖体,她并没有擅长的草书,仍然洋洋洒洒地挥墨悬臂,笑赠与他倒背如流的《梦游天姥吟留别》,她说,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
回想到这些,他深刻意识到了自己当年的错误与年幼无知。
秦时齐的幼稚是行为上,不愿意就是不愿意,讨厌就是讨厌,他敢说敢做。
秦海清楚,自己想当然的事太多了,不否认却埋心里,沾沾自喜懂了一切,又郁郁寡欢明白一切。觉得每个人都被自己看透了,世界也被看透了,才会觉得无趣、厌烦、忧郁、苦闷。
其实连个屁都不懂。
好在因为信念,这些年做了几件令自己满意心安的善事,就算县城依旧腐败或黑暗,但起码他尽自己所能付出做到过。秦海确实不后悔。无论是所做正义的事情,还是爱上秦时齐,他一件都不后悔。
秦海仰望天空,蓝得发绿,云厚得好似万米长刀都捅不破,因为要逐渐落日,另一边天泛起了橙红,悬挂的鸟儿追逐嬉闹。
雁。
秦时齐也抬头,看见了一只落单飞回的大雁。它无头苍蝇似的蹿,忽高忽低,在晚霞彩里面举步维艰。他雀跃拍拍秦海屁股,刚想开口指给他看,却发现雁的远边,还有一只。
它们会相遇,它们不会相遇,这是两个同等概率的事件。
“每次回榕乡都会有一种错觉……”秦海望着天空怅然若失,“终不似,少年游。”
秦时齐习以为常,陪同一起欣赏榕乡无法言喻的美景。自然风光无限,他嘴里讲不出感悟,只是想着身旁陪同观赏的,是自己喜欢的人,心里就满足、幸福、舒坦。
“哥哥,你有没有发现榕乡的风景很美,每年夏天要到的时候都是鸟唱蝉鸣。”
“鸟什么?算了,我也觉得漂亮。”
“可惜我们不住乡下。”
“未来我们可是要去大城市里养老!”秦时齐失笑,“弟弟啊,住这里的人都想搬去周县,住周县的人还想买市区的房子。很少有人想从高往低呢。”
秦海也笑了,深情款款地看着秦时齐后脑勺,随后又眺望远方,触景生情,心里升起忧伤和痛苦,不安与恐惧。他是拥有绚烂夕阳,却害怕美景即将消散的敏感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