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爷手里拿着支圆珠笔和旧小本本,站在桌边:“你们吃啥?咱家菜量大,你们两个人最多点三个菜,吃不完浪费了。”
“有菜单吗?”陆西安发问。
“没有,”老大爷答的理直气壮,“有啥菜做啥菜!咱家店味道很好的我跟你讲,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在异国他乡,异国风情,从踏入这家店的一刻陆西安愣是感到自己进了哆啦A梦的任意穿梭门,飞跃数千公里回到了国内某个苍蝇小巷里不起眼的夫妻店里吃饭。
在就餐环境的那股膈应中他油然而生了一种情怀。
叶列娜松了松领带,紧着不方便用餐,接着看了陆西安一眼:“你喝酒吗?”
“能喝点。”
“那先要两杯青岛啤酒,应该有吧?”叶列娜远比他想的懂行,“有什么推荐的菜吗?”
“锅包肉、猪肉炖粉条、小鸡炖蘑菇、地三鲜!东北菜你叫的上名的都能做,咱们家川菜也能做点!”
“要一份锅包肉吧,”叶列娜转头问,“你吃吗?”
“吃!川菜能做那我要个水煮肉片。”
老大爷歪七扭八的字在小本本上记下:“昂,还点不?再有一个菜就完全够了,别点多!”
陆西安想要彰显一下绅士风度,最后一道菜留给叶列娜点:“你还想吃啥?”
“西红柿拌白糖吧,爽口一点,下酒菜。”
“好嘞!”老大爷朝厨房一吆喝,“老婆娘!锅包肉、水煮肉片、西红柿拌白糖!”
没给机会让他们想想还要不要再点些什么,说三个菜就是三个菜,老大爷一溜烟就钻进了布帘后的厨房开始忙活。
“你真的很喜欢吃甜啊,每次见到你都有糖吃就算了,锅包肉也是甜口……下酒菜都要甜的,小心蛀牙!”陆西安意识到她对甜味的嗜好远超他的想象。
“是吗?我都习惯了。”叶列娜说,“家里老爷子嗜甜,喝茶都要加两包砂糖,可能我顺带着也就爱吃甜。而且有一种说法,甜食会让人心情变好知道吗?”
“那倒是……等等,你说的老爷子该不会是公司的那位前董事长吧?我记得还是公司创始人来着?”陆西安心说有个牛爹真好。
“是啊,我父亲。”叶列娜咬重了那两个字。
“但是为什么你爹叫霍尔。弗里德,你叫叶列娜?不应该是列娜。弗里德这种吗?”陆西安头脑风暴,“我靠,你不会用的假名吧?好伤心,我们庶民没有资格知道大小姐的尊姓大名。”
“真名。”叶列娜不显眼的顿了顿,“我只是不和他一个姓而已。”
“哦哦。”陆西安点点头,再问下去就不礼貌了,毕竟是别人的家事。
“西红柿拌白糖,两杯啤酒来咯!”
最先上桌的自然是啤酒和凉菜,以及两个小碗,随后老大爷大手往肩头抹布上一擦,又脚底抹油似的窜回了厨房。
“尝尝?”叶列娜示意他。
陆西安也毫不客气,从筷筒中抽出一双还算干净的筷子,夹了一块沾满白糖的切片西红柿,一口下去汁水横溢,白糖的甜味盖过了西红柿本身的酸,又保留了西红柿原本的清爽口感和味道。
“好吃!”
“说起来我们还算有点渊源……毕竟我家老爷子和你父亲曾经算是半个酒友,”叶列娜举起酒杯,“碰个杯?现在我们也是了。”
听到自己老爹相关的事情陆西安很意外,嘴里还在咀嚼着甜甜的白糖番茄,猛的抬起头。
“你知道我老爹的事吗?”
“听说过,不多,”叶列娜抖抖手中的啤酒杯,泡沫摇晃,“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公司内年轻一代那时候还在上小学跟幼稚园,知道你父亲的人不多,包括阿尔伯特和维罗妮卡他们。我也只知道你父亲当初也是我家老爷子那一派的人——来碰杯。”
陆西安机械一样怔怔地将杯子碰了上去,沉思了很久,然后开口。
“他死的那天,酷不酷?”
叶列娜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慢悠悠地饮下半杯啤酒:“很酷。他是为了救人牺牲的,没有他会死更多人。”
“那就好……我一直听说他是工伤去世的,现在来到他当年工作的地方我大概能猜到应该是什么样的工伤了。我脑子里也没有多少对我老爹的记忆,我也就记得他是个中二病青年,会跟我一起玩扮演英雄的游戏。”陆西安喝了一大口啤酒,那种冰冷的气泡感让他直呼过瘾,“我觉得,他要是死的很酷的话,他一定就满意了。他满意了,那我也就能接受了。”
“你看得倒是很开,”叶列娜看上去消化了一番他的话,露出一抹微笑,“我对你有一点点改观了小羊羔。”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啊。”
陆西安注视着啤酒杯中绵密的泡沫,嘴里品着余留下的味道,爽快中有些发苦。
“上菜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