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是春日?,毕竟清晨天气还冷,她湿了半边肩膀,顿时就有些头痛,想要离开?寻一处屋子整理衣服,又被魏淑叫住,一定要求冬儿原谅方才洒了茶水的疏桐。宋蓉不忿,正要与魏淑争吵,被冬儿拦下了。她一言不发,静静扫视了围观众人一圈,目光对上气焰嚣张的魏淑时,竟逼得魏淑自?觉没趣,低下了头。“你管教不好自?己的婢女,让她在众人面?前折了你的面?子,自?然?是要罚的,可是却?不该问我,只因她是你的人,我若是再多?说什么,按照你说的说法,不就成了我的不是?”她一直有在听萧瑜的话,早就不是不是那个包子性格的小丫头了,若是真的有人来冒犯,再三忍让不得,她也不会一味软弱。只是有些委屈,如今再去换衣服已经来不及了,总不能湿着一身衣裳去见裴湖,又怎能留在学堂之中?宋蓉让自?己的侍女陪冬儿到?小堂中,换上自?己备在马车上的衣物,临走前,魏淑不忿自?己没有占了上风,讽刺冬儿说道:“这样才是,一个妇人家的,整日?里在众人面?前走动,好生不知?羞耻。”魏淑的话,冬儿起初并没有记在心上,可是远远看?到?自?己离开?后裴湖前往学堂,众人纷纷落座,她心中便?不是滋味。今天早上,是萧瑜为她梳妆换好衣裳,送她来求学的,她却?什么都没做好,反倒在众人面?前丢脸,让他面?上无光。裴湖为官多?年,辅君两朝,虽然?年逾花甲,却?是矍铄精神,刚健气度,言谈举止又不失文人儒雅,见到?冬儿来迟,不问缘由,也不多?加斥责,只罚她抄了两遍堂上所讲的文章以作?惩戒,随后便?教导起了众人书法,让众人誊写了《朋党论》在纸上,呈交之后便?下了学。即便?如此,等到?中午萧瑜来接冬儿下学的时候,她还是强撑着笑容,不想让萧瑜为她感?到?担忧。萧瑜见她神色恍惚,又换了一身衣裳,猜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便?趁冬儿上车的间隙问宋蓉其中缘故,得知?了冬儿被泼了茶水,连忙辞别?宋蓉,带着冬儿回了杏济堂。魏淑远远看?着萧瑜对冬儿关切体贴的模样,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却?生生将手?中的帕子绞紧抽了丝,咒骂道:“看?她那副病凄凄的样子,真是让人恶心,也不知?道卫兰公?子看?上了她什么,不过是被泼了一杯茶水,还能要了她的命不成?”宝扇为她放下了马车上的帘子,应和?道:“就是,看?她这幅模样,哪里像是能生养的人,怕不是再过上几年就要病死了。”魏淑轻哼了一声,用手?掸去了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抚了抚耳畔的珠坠。“也是,看?她一连苦相,也是个活不长久的,哪里配得上卫兰公?子呢,如今祖母已经叫人将那些话传出去了,我看?看?今后还有哪家的蠢丫头,当她是个好的!”吹彻暮云平(二更合一)先前在京城中时,冬儿?就因为?受寒,病了许久,如今又在清晨春寒正盛的时候湿了身子,萧瑜担心她再落下什么病根,因此一回到家中,就抱冬儿?上床休息,还?亲手为她煮了红糖姜汤暖身子。冬儿的字写的越来越好看,萧瑜的厨艺也有了长进,虽说比不上佳肴珍馐,却也能做出几个清淡可口的小菜,冬儿?见萧瑜紧张的模样,称自己并没有事,自己捧起姜汤小口喝起来。已经换了宋蓉的衣服,可是到底半个身子都还凉着,如今躺在被中,半靠在萧瑜怀里,身子也逐渐回暖。萧瑜为她煮的姜汤也很好喝,本?来应该是高?高?幸幸的时候,冬儿?却鼻尖一酸,眼泪砸在萧瑜的袖口上,将袖边上的墨竹砸出一滴泪痕。“宋蓉姑娘和我说了今日发?生的事情,不过?我也是听了个大概,冬儿?有什么委屈,那就哭出来好了,这里是我们?的家,不怕让人听去。冬儿?大口将那姜汤喝下,转过?身抱住萧瑜,“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她半坐在萧瑜大腿上,圈着他的脖颈哽咽着哭泣,萧瑜便?打趣说这是自己的错,从前不许冬儿?哭鼻子,才攒了这么久的委屈。“我没有见到那位裴大人……对不起殿下!”扑簌簌的泪珠子都砸在萧瑜肩头,冬儿?委屈的事很多,可是这一件最让她不平,练习书法?早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事,还?有萧瑜的期盼和爱意。“我给殿下丢脸了,她说我是成过?亲的人,不应该再出门在人前走动!是不是平日里别人也是这样想?,只不过?不说而已……”萧瑜想?让她好好发?泄,但是看着冬儿?声?泪俱断的哭泣,更是心疼又纠结:“不会的,冬儿?不要难过?,这世上的人不过?是两种,一种是为?人定规矩的,另一种则是依顺规矩的,冬儿?觉得自己上学?读书识字开心吗?”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落个不停,冬儿?抽噎了许久,才说出了“开心”二字。“好,那今后冬儿?做了皇后,便?下一道旨意,让天下的女子不论年?纪,婚嫁与否,都可以与男子一般进入书院求学?,这样好不好?”冬儿?好久没有这样哭过?,不防有些头疼,揉了揉眼睛,抱着萧瑜闷哼了一声?。“说来也是我思虑不周,这裴湖是我们?求来的人,怎么让旁人白白占了便?宜,还?反过?来欺负我们?,那她们?也就不要想?着和裴大人求学?了。”“殿下又在哄小孩子一样对我了。”冬儿?破涕为?笑?,用衣袖擦拭萧瑜那被自己眼泪弄得凌乱不堪的肩膀。萧瑜爱怜地将她哭花的小脸擦拭干净,柔声?道:“我只当哄着是爱着,若是可以,等到我们?白首苍苍的时候,还?要如哄小孩子一样哄着你。”冬儿?睡着后,萧瑜连饭都不曾吃,登门县府,直言求间宋蕙,向他询问了有关?魏家和魏淑之事,便?请宋蕙与自己一同前往魏府。他一向是通情达理的人,如今这样急迫,也是因为?心上在意之人受了欺辱,更何况萧瑜对宋蕙一家的恩重如山,宋蕙自然是乐意陪伴前去。魏淑祖上虽然是商贾出身,却也是几世的高?门大户,家教严谨,三位姐姐都是贤淑女子,偏生她是骄纵的性子,在祖母身边教养,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只因曾经在街上见过?那“卫兰公子”一面,不顾他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便?争着吵着要自己的母亲为?自己说亲。在她心里,一个相貌普通,身世平凡的女子,无论如何都比不过?她这位千金小姐的,纵然被母亲惩戒,罚跪祠堂,这笃定了主意,自己和卫兰就是那话本?子里才子佳人,旁人越是阻挠,也就越是坚持。她和宋蓉不合,却不敢瞧不起宋蓉,可是这位孟小冬不一样,魏淑求告祖母,祖母也已经找人打听过?了,随便?传言几句毁了她孟小冬的名声?,以魏府的财力,向卫兰施压,命他休妻再娶,并不算什么难事。若不是今日侍女听见了冬儿?与宋蓉的对话,她一时气不过?命令疏桐前去搅扰,借机讽刺,萧瑜还?真不知道这家人有这样多的心思。更令人气愤的是专挑冬儿?下手的暗箭。听着探报之人所说,近日来,似乎从魏家内宅里传出来了流言,只说冬儿?原是大户人家卖出来的妾侍,坏了身子,不能再生育,因此一定要搭上卫兰这棵大树,装出一副贤淑的模样,并不是什么良配。萧瑜怎么能忍?魏府里魏员外还?不知道自己内宅里的糊涂账,只听说是县上家的公子和好友前来拜访,连忙设下宴席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