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媛闻言,立刻喊来车夫,嘉柔看着他:“那个人,我把他兄弟看,但我不想别人知道,不准你说给任何人,听见了吗?”
车夫唯唯诺诺忙不迭点头,嘉柔往车壁一靠,虚弱道:“我突然很不舒服,回去,明日再来北邙山。”
见嘉柔真的一副说病就病的模样,阿媛被吓到,催着车夫赶快上路。一路奔驰,回到公府,阿媛守口如瓶且要去嘉柔请大夫,嘉柔不许:
“不必,是我久不出门可能不太习惯,歇息一夜就好了。”
她支去了所有人,只留下大奴。
婴孩黑亮的眼睛天真地望着自己,嘉柔也望着他,久久的。她忽然哭了,俯身不住亲吻着大奴的小脸:
“大奴,娘亲得离开你几日,别怪我,”她抓起他小手,放在唇边细细摩挲,泪水打湿了大奴的脸颊,“我一定回来,我一定会回来的,你别害怕,我一定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嘉柔的心都要碎了,她把孩子抱起,简直不知要怎么疼爱他才好,他脆弱,无辜,小小的一团伏在自己怀里,自己就是他的全世界。
“大奴,你知道吗?其实娘亲很怕,但是娘亲没人可依靠,这些事,得我自己去面对。”嘉柔抱着大奴无声流泪,母子紧贴,“我身后没人了,大奴……”她亲着他新长出柔软的头发,亲他奶香的脖颈,大奴的小手腕上戴着满月酒宴上祖母给的镯子,无意识地勾住了母亲的长发。
嘉柔怎么都亲不够他。
“你爹爹一定会答应我的,他一定会的。”她突然绝望地哭出来,凝视着孩子那双亮如晨星的眼,是了,大奴的轮廓初显,尤其这双眼,和桓行简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爹爹一定会的,他会看在你的份上答应我,对吗?”嘉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哭,她对着大奴说了许多许多话,重言道语的,就这么守着大奴,等他睡去,嘉柔睁着两只眼毫无睡意,卧下来,一直望着孩子。
她一宿无眠。
第二天两只眼肿得发亮,嘉柔克制住自己,梳洗好,给崔娘留了封信,压在妆奁上的胭脂盒子下。
她这副模样,看得宝婴等人生疑,嘉柔胡乱解释道:“我昨夜做噩梦了。”
众人理所当然地认为嘉柔怕是梦到了大将军,因此而喟叹,夫人守着小小的婴孩,而大将军却奔赴战场,这自有让人心酸之处。
可嘉柔一大早要去北邙山,同样让人生疑。
但似乎又说得过去,越是这样,也许,越有什么话想同那逝去的亲人诉说。
嘉柔最后亲了亲熟睡中的大奴,鼻子一酸,眼泪几乎又要落下。
狠了狠心,嘉柔起身极力表现地如常,走出园子,刚经过前院的杏花树下,竟又遇到桓行懋。她心口突突直跳,几乎像蹦到了嘴边。
看过去,他像是早在等着自己了。
第135章分流水(24)
嘉柔猜出他也许会拦着自己,又或者,是他问清楚了车夫什么。一瞬间,她连桓行懋也恼上了,在他靠近时,先声夺人:
“我昨日不舒服,没能去成北邙山,今日好了,要出门。”
桓行懋看她没消肿的眼,一夜之间,人就憔悴了几分,心中微觉难受,刚张嘴,却见嘉柔眼泪流了下来:
“我要出门,你不必拦我,你若是拦我,我,”她长这么大没咬牙切齿威胁过别人,此刻,脸憋了个通红,说道,“你要是拦我,我就去跳洛水。”
这像什么样子,泼辣辣的跟村妇呢动辄要上吊跳河,嘉柔很窘迫。
桓行懋的确问过了车夫,车夫不敢瞒他,嘉柔去见了个叫李闯的年轻人。这事蹊跷,他隐约觉得嘉柔发现了什么,但不好直接问,见她情绪不太对头更印证心里的念头:
“是去看太初兄妹吗?”
嘉柔一下被他问得暴躁了,她没忍住,对着桓行懋就发起了火:“是,大将军杀人留不住手了。你也知道的吧?他不是去西北,他去的淮南!毌叔叔反了吗?谁写文章把大将军骂得狗血喷头,是我父亲吗?他是不是要灭我三族?”
没想说出来的,嘉柔绷不住了,几乎是嚎啕着把心里的疑问全都发泄出来,“我要去寿春!我要当着他的面问清楚,为什么老骗我!是不是要杀了我父亲还妄想瞒着我!”
桓行懋心里一凉,瞒不住的,嘉柔确实很聪慧,可是她到底是从哪一点开始起疑的呢?他没时间想,脑子一阵乱后,对她说道:
“你都知道了?好,那我告诉你。之前,我就跟兄长提过,不如告诉你,带你去见姜先生。没错,姜先生现在是毌纯的长史了,讨伐兄长的檄文就是他写的。不是兄长的错,是你的毌叔叔四处联络举兵要来清君侧,兄长没办法,只能带军出征。可对姜先生,他设法保了的,亲自给他去书函,把你的情况也说清楚了,你父亲他……”桓行懋突然变得就很不高兴,阴沉着脸,“他既不顾念你,也不顾念大奴,兄长为了你的事,很发愁,他从没低声下气求过谁。但他一直求你父亲别掺和进来,你父亲不听,我就没见兄长这么为难过!”
一口气说下来,嘉柔听呆了,桓行懋看她神情可怜又悲伤,有些后悔自己语气重。他对嘉柔,始终停在初见时的美好记忆里,她多美丽,又这般柔弱,理应该被人珍视爱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