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没有了呢。”跟卡列宁相处久了,斯留丁没学到什么圆滑的技巧,倒是将卡列宁那种固执学了个彻底,幸好他长了一张讨喜的漂亮的脸。
“是的,先生,已经没有了。”售票的女子好脾气地说。
“这不行。”斯留丁皱着眉毛,他嘟囔着,“这关乎我上司的幸福,您得知道,一张小小的车票有时候可是能决定一个男人的终身幸福的。”
最后,不知道是斯留丁这“感人”的话语感动了上帝,还是有人好心,他还是弄到了一张车票。
莫斯科的雪似乎永远下不完一样,安娜看着外面小腿深的积雪皱了下眉头,但尼古拉病情稳定下来了又使她觉得轻快,简单的吃过饭,期间也问了谢尔巴茨基公爵夫人关于谢廖沙的情况。
“放心吧,亲爱的,那孩子很好,只是怪想你的。”公爵夫人是感激安娜的,她那一向矜持的神色变得柔和了起来。
“那就好。”安娜松了口气。
白天还好,但到了晚上,尼古拉这边还是马虎不得,奥勃朗斯基那边上班还是必须去,因此守夜的事情几乎就是在他们几个人身上了,安娜守后半夜,陶丽也快熬不住了,尼古拉的病情稳定了下来,她也没有那么倔强了。
达西和伊万诺维奇轮班来,特别是达西,那俩眼睛几乎就是僵硬的瞪着了,为此他不得不去休息了。
给尼古拉又擦洗了一边j□j的皮肤,疹子都已经发出来,只等退下去就好,几个大人看护得很好,没有让孩子抓破皮肤,等痊愈后也不会留疤。
伊万诺维奇看着女子细心的动作和温柔的神态微微一笑,他说:“卡列宁夫人,我不得不说您是一个奇怪的人。”
“怎么?”安娜直起身子,毛巾攥在右手里,好奇地问。
“您给人的第一印象似乎是一位温柔的女性,但您对我那毫不留情的话语可真是……强悍。”他笑着说了出来。
“您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夸夸其谈的蠢才,那下巴快要昂到天花板上面去,眼睛看人恨不得把人看在地板缝里面去。”安娜用夸张的语气说着,她甚至模仿了一下当时伊万诺夫的动作。
“有那么糟吗?”伊万诺维奇佯装沉思的样子,抬头无辜地问。
“恩……也许好一点。”安娜笑着说。
这样笑了一下,精神倒好了些,人也没那么疲惫了,两个人继续说着话这夜里也就没有那么难熬了,等到要天明的时候,奥勃朗斯基过来接替安娜。
“去休息会儿吧,安娜。”奥勃朗斯基皱了皱鼻子,但音量可以说是温柔的,和他那大个子太不相称了。
“我会的。”安娜也虚弱地回应了一声,说不累是假的,她觉得此刻腿都有点发软。
房间在一楼拐角的地方,那儿足够僻静也足够大,安娜沿着旋转扶梯下去,经过大堂的时候听到了门铃声,女仆急匆匆的去开门,她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有什么东西催促她停一下,驻足望着大门那儿。
有着漂亮纹路的烫金大门被女仆熟练的打开,她微微弯着身子低低的叫了一声,在这黑夜中,传到安娜耳朵里却仿佛雷鸣般响动。
黑洞洞的屋外,飘进来很多雪花,那张模糊的脸进入眼帘,在他抬头的时候,一缕晨光穿破云层照射了进来,仿佛晚霞一般,他天蓝色的眼睛里望着她,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安娜狠狠地晃了一□子,在女仆的小小惊呼声中软在了地上,冰凉的地板让人觉得难受,她按着额头,咬着嘴唇,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昏头了,竟然出现了幻觉,直到被人搂着身子站了起来。
“没事吧?”声音略显焦急,但依旧带着一贯的克制。
安娜抬起头,手自然的搂着对方,但因为还没什么力气所以她大半个身子还是靠卡列宁撑着。
“你……”她看着卡列宁,半响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惊讶盖过了一切。
男人皱了皱眉毛,那使得他看上去更加严肃了,他像一个老师训斥不乖的学生一样开口道:“你的脸色看起来像好几天没睡觉了,安娜,我不知道你原来也如此冲动。”
灰色的眼睛微微睁大,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惊讶慢慢退去,像是温泉里的水流过心房,她看着面前神色并不温和的男子,突然就笑了出来,原来再多的计较也抵不过这一刻的心动,即使卡列宁那些话语并不温柔。
“怎么了?”他依旧皱着眉,不理解这突然变化的表情,但后者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
卡列宁看着安静下来的女子,虽说她一直也没有说什么话语,但这个时候围绕在两人之间的氛围,确实是连他也不愿破坏,但这么冷的天气,两个人站在大厅确实也不是明智的选择。
“尼古拉的病情怎么样?”他开口问道,却似乎只是随便找了个开头的问题,当那些暧昧不明的气氛消散了一些后,理智重新回到他的脑子里。
“哦,已经稳定了。”安娜愣了一下,身体也有了些力气,她的脸颊染上了一层绯红,轻轻地挣扎了一下想要脱离卡列宁的怀抱,但后者没有允许,她抬起眼,看到卡列宁眸子里的一丝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下来,这次是他轻轻松开了手。
“谢廖沙已经睡了吗?”他低头问着,语气轻柔的像是羽毛拂过心底。
“他在吉娣那儿,他还小,我怕他传染了。”安娜低声回答道。
“恩,你做的很好。”他平静的说着,言语间却不自觉带着一丝温柔,这使得安娜又惊讶的看着他了,而他却没有发觉,只是低头凝视着她,用那平静而又认真的表情说:“你得休息了,安娜。”说完他又抬起头,看了眼扶梯上面道:“我先去跟斯基华打声招呼,你快去休息吧。”
提灯的女仆轻轻地喊了一声,“您现在去休息吗?”
“哦,是的,当然。”她回过神来,浅浅一笑,再抬头时卡列宁已经看不见了。
她回到房间里,坐在床铺上,出神的凝视着自己的脚尖,嘴角有着轻快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