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散尽,小小的火堆立刻就起到了作用,火光摇曳,将一个影子投射在破旧的瓦房上。
没有像样的布局,只有一个简陋的屋子,两条几乎让人蹲在地上的矮脚凳子,一张破开几道裂口的桌子,桌子上的裂口大小整齐划一,不知被安放了多少年,上面的积灰油脂抹成了黝黑色,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这样的环境,哪怕是街边的老乞丐,都不愿意窝在这里,毕竟,最冷清的小巷子也总能见到些生气,不像这般冷寂沉闷,孤独的人最怕的就是这种地方。
幸好,住在这里的人,是一个精灵古怪的孩子,女孩子,光着脚丫子,一身衣着破破烂烂,脏兮兮的头发篷散,瘦瘦小小的身板,眼睛里面放着光,盯着屋子的另一头。
这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寒江雪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这里。
他没死,是因为这个世界上能救他的人只有他自己,在万花谷经历的一切都像是过眼云烟一般,特别是面对眼前这个瘦瘦小小年纪看起来才十二三岁的小丫头的时候。
如今的他无比清醒,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照顾他了,那种随时随地都被监视的目光也消失了。
寒江雪心中感慨:谢谢你们愿意相信我,我终有回来的那一天。
然后,冲呆呆看着他的小丫头眨眨眼睛,很自然的说了一句:“扶我起来。”
小丫头心中一愣,反应过来,像是献殷勤似的,忙过来挽着他的脖子,一点点吃力将他扶正,然后吓了一跳似的离开他,又坐回对面,又坐在矮脚凳子上,捧着脸,呆呆的看着寒江雪。
他的手没了,两只失去了,肩膀处仿佛被利刃被整齐的斩断,小丫头只要看到他的肩膀,心中就涌出一丝苦涩,好漂亮的哥哥,好可怜的哥哥。
“我饿了……”寒江雪道,离开万花谷一个月,现在他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往日的风光不再,现在只能苟活着。
小丫头顿时急了,立刻站了起来,冲出小屋子,摸黑走近脏兮兮的厨房,揭开锅盖……
什么都没有,别说残羹冷炙,连一点米饭都没有。
小丫头委屈起来,狠狠地跺了跺脚。
她今天很努力的做活了,甚至早上连饭都没有吃,就是想让她的嫂嫂晚上给她带点吃的留在锅里,她是宁愿自己不吃,也要给寒江雪吃。
可她那嫂嫂是个典型的农村妇人,哪里管这些,只说她小小年纪不懂事,从外面捡来个闲人,不但没有半点同情心,还嫌弃寒江雪吃的多,今早上还恰着腰侮辱喝骂了一番,想把寒江雪撵走。
但是小丫头犟得很,非要留着他。
“他不过就是脸长的白一些,漂亮一些,还有什么好的,连双手都没有,不能做活你养着他干嘛?”嫂嫂尖酸刻薄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她故意说的很大声,保证寒江雪和小丫头都能听见。
这下可好,寒江雪没什么,那小丫头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兔子,急冲冲的跑出去和那妇人理论。
“小丫头片子你再犟嘴!”妇人的声音提高八度,从身后抽了根竹条,就往小丫头身上招呼。
小丫头正是饥饿难忍,精神也差的时候,被抽了两下就忘了自己的辈分,挥舞着拳头就要打回去。
“回来……”寒江雪的声音从里面响起,那妇人高举的手也顿住了,眼睛一眯,找事一般,拽住小丫头的胳膊,和她一同进了屋子。
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寒江雪背靠着木墙,呆呆的注视着火堆,两条袖管空空荡荡,显出几分落魄和凄凉。
小丫头委屈的快哭了,想要把这刻薄的嫂嫂给推出去。
那妇人连翻了几个白眼,阴阳怪气的道:“怎么,你是挨不了饿还是受不了委屈啊?这地方才多大啊,你也不嫌害臊。”
她的话语很重,丝毫没有什么情面好讲。
“这是我的家!”小丫头努力争辩,跑到寒江雪身边,拉着他的袖子,满脸执拗。
寒江雪早已经知道,小丫头父母前年才双双离世,家里就剩下一个哥哥和嫂嫂,为了怕她以后受委屈,父母临终前将家里财产细细分配,给了她一个小院,几只下蛋的老母鸡,还有两块良田。
老母鸡自然是用来下蛋的,这会儿就窝在屋子里的一角,眯着眼睛打盹,个个都生的很肥硕,毛光发亮,显然平日里被小丫头照顾的很好。
也幸亏有这几只老母鸡,偶尔下几个蛋,还能拿给村里的王地主卖些钱,不然就这刻薄嫂嫂给她的吃食,早就饿成人干了。
见寒江雪没反应,那妇人眼睛一亮,冲着小丫头道:“丫头,别说嫂嫂欺负你,你让我带走一只鸡,换十斤米怎样。”
“你休想!”小丫头气的跳脚。
她可以没有她大哥,也不能失去这几只鸡,这些鸡见到她还会飞奔过来讨吃的,她这哥哥嫂嫂只把她当拖油瓶。
两人一阵争执,小丫头牙尖嘴利,竟然和这妇人不相上下,显然平时没少被她折辱。
一旁寒江雪只是看着,也不出声,哪怕这小丫头气的面红耳赤,他也权当看好戏。
过了一阵,那妇人骂骂咧咧的出了屋子,又在院子外跺着脚乱骂了一通,这才不甘的离去。
这一边,卸下伪装的小丫头委屈的直抹眼泪,却依旧倔强的不啃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