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那位小姐,你既然都醒了,我看你身体也没什么事,赶紧下来给我家公子腾地方,没看我家公子气色不好需要休息吗?”
正当秦晚一动不动地呆坐在软榻上出神时,那抹略哑的声音再度响起。
秦晚顿时回过神来,转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原来是九皇子身边的书童小枫为自家主子鸣不平,略带不满地睨着她,说的这句话。
没有说话,秦晚赶紧翻身下来,在一旁一直未曾开口的九皇子此时开口,清透如泉的声音凉薄却不冰冷,讲话的声音极为好听:“小枫,我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同女子讲话的?”
“我……”小枫欲言又止,乖乖对秦晚福了福身子,赔不是,“姑娘大度,小的也是为我家公子身体担忧,刚才出言不逊,多有得罪了。”
“不碍事。”秦晚已经榻上下来,小小的身板坐到一旁的圆凳上,淡淡回应,态度不骄不躁,不卑不亢。
九皇子齐容的确素来身体不好,九龙夺权之时,也很少参与其中,据说是有体寒之症,一直是这样病恹恹的样子,可她佩服的是,九龙夺嫡,其他皇子都没落下什么好下场,唯有他置身事外,不但没有遭殃,反而最后稳坐宁王之位。
当时不觉得这有什么,但此时细细想来,**轩何等心肠狠辣,何等多疑狡诈,连她都不肯放过,却唯独放过了九皇子齐容。
能在乱局之中博得一席之地,也算是一种本事。
她当时,还真是忽略了这个人。而此时,她已经改变了对这位皇子先前的轻视看法。
那边,小枫扶着九皇子坐上了软榻,拿出靠枕让齐容倚靠着,又拿出一条蚕丝薄被,轻轻给他盖在身上。
身体得到放松,齐容苍白的面容有了一丝红润,气色果然好了一些。
许是这会儿子有精力开口说话了,齐容凤眼一转,晶莹的黑眸看向秦晚,体贴地询问起她的身体。
通过对话,秦晚才得知,原来是她乘坐的马车出了问题,马儿受了惊,一路狂奔结果窜进树林,接着马车撞树,车厢当场散架,坐在车里的人都飞了出来。
随行的婢女倒没事,只有她被甩出时,头部撞到地上,一直昏迷着。
眼角余光一扫,秦晚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侧的婢女,梳着丫鬟头,五官端正,却也说不上是太漂亮,的确是当年曾经服侍过自己的丫鬟连翘。
她面上没有说话,可心里却快速回忆起前世记忆。
看她现在的身体,约莫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而且身边已经有了丫鬟连翘。
前世,她因是贱婢所生之女,身份卑微,不受待见,相爷更是引以为耻,连名字都是随便取得。不久,四妹出生,算命道士拿了别人给的好处,说她命里带煞,会和四妹相克,不到2岁就被人送入远方宗亲家中。
宗亲府上的管事起先还对她有所照料,吃穿用度皆以礼相待。可养到八岁,仍不见相府派遣人来接她,对她的态度便一日不如一日,到最后干脆将她当府内的丫鬟婢女一般对待,做的竟是粗重之活,劈柴烧水,喂猪割草,养至十岁仍大字不识一个。
一直到相府老夫人六十岁寿辰,秦晚十三岁的时候,相府才想起还有这一个三小姐,才差人把她接了回来。
莫非,她这次重生回来的时间,正好是要被接回相府这一年?
想到这里,秦晚突然又记起时间不对,记得前世,当年十二岁被接回相府,一路平安到家,并未出现什么差池,更没有遇见九皇子。她和九皇子的初次相见,还是在丞相府老夫人六十大寿的寿宴上。
而且,最关键是,当年她被接回丞相府之时,正赶上腊月年关,回府的路上一路飘着细碎的白雪,她穿着破旧的薄袄回到丞相府,刚一入府,就受到府中小姐奴才们的好一顿笑话。
往事历历在目,经历一场血腥残酷的大变故之后,对于前世所受种种,她都记得无比清晰。
而现在,秦晚眼眸一转,眼光悄悄从周围几人的身上扫过,心中更加疑惑,看马车内几个人的衣着装束,衣料轻薄,分明都是一身夏装,周围不见丝毫大氅皮袄之物,而马车内温度适宜,也不是冬日里的样子,倒像是刚刚入秋的凉爽时节。
事件对上了,为什么时间对不上?
怎么这次和前世所经历的有所不同,她暗暗揣测,难道……是回府的时间提前了一年?
心里有了疑虑,她不确定究竟是哪一年份,脑海中正思忖猜测着,就听闻软蹋上休息的九皇子轻声开口,清透的声音如同金击玉振般好听悦耳:“姑娘不用多心,我和你一样,同是去京都的。我身边那小厮,虽然言语笨拙,但也不是歹人,你们坐的那辆马车已经破废了,我身子不适,不能久坐,只能委屈姑娘暂且将就着。等到傍晚到了驿馆,再重新买一辆马车便是。”
马车出事之时,正好遇到了九皇子的马车,九皇子好心将她们主仆两人安置在车里,算是搭救了秦晚一把。
秦晚抬眼看向倚在榻上的病弱少年,嘴角一勾,露出一个礼貌而感激的微笑:“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只是,我摔了一跤后睡得有些糊涂,敢问公子,今年……是哪一年份?”
躺在软榻上的齐容没想到她会突然问出这句,凝白的面容略僵了一下,一双浓密长睫下的眼眸墨黑如玉,黑白分明的眼眸悄然一转,定定看向她,静静看她片刻后,慢慢开口道:“今年,是天启三十一年。”
天启三十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