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血统,注定无法和普通人共存吗?
他并没有明说,但沈乔欢知道,他说的是他自己。
她这个苗疆人的“爹”,和她那个普通汉人的“娘”,应该是有过感情的。
如今“爹”还在,她那个温婉贤淑、不知内情的“娘”,又会在哪里呢?沈乔欢未问出口,陈贤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大抵是在当年在得知真相后,义无反顾地回到了林庄吧……
雷鸣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沈乔欢身后。沈乔欢瞥见他此刻双目低垂,默然恭敬的模样,脸上依旧沟壑纵横,现在看来每一条却如同刀刻般锋利与决绝。看着这个与陈贤同为疆族祭司的老男人,又想起初见时那个满脸笑如菊花胸无城府,被自己贴上“傻大叔”标签的雷鸣,沈乔欢一瞬间觉得荒诞至极。
“这血统是否尊贵,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这个族的族人,一个个都是有着高超演技的完美戏子。”
拉到现代,这个族每个人都是能拿奥斯卡奖的实力派演员。
包括有着一样血统的她自己。
带着前世二十多年记忆的她以婴儿的身份重生,哪怕她再如何想让自己重新开始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已经形成的性格和价值观是无法改变的。以大人的灵魂操纵孩子的身体,刻意融入新的家庭,这一世的童年,她的生活中又何尝没有演戏的部分?下山后,分明一直对陈贤说辞有所怀疑,对复仇一事更是不曾真正上心,在他面前却仍旧装着全盘相信的样子……
他们演戏给她看,她也在演给他们看。这戏中戏,最终是谁看透了谁?
父女之情是假的,屠庄之仇是假的,师徒之情也打上了问号。她所经历的,到底还有什么是真的?
脑海中,一张清丽的面庞不期然浮现。
沈乔欢心中却是一片苦涩。
抛开血统不谈,单凭自己这前朝遗女的身份,她与言歆,此生怕是再无缘分。
携一人之手隐居乡野,晨耕暮歇的美好念想,大概也没有实现的可能性了。
然而沈乔欢心中尚存一丝侥幸。
也不知那封留在客栈的信,言歆看后究竟作何打算……
对于沈乔欢“演技好”的夸赞,恢复本来面庞的陈贤扯了扯嘴角算是承认,侧头看向仍旧坐在台上呆呆愣神的沈乔欢,语中意有所指:
“若要自解封印,除非你已提前练过我族秘传心法,且,不复处子之身。”
瞧见沈乔欢身形一滞,他心底一沉,继续说道:
“我不管你那情郎是谁。小乔,你乃我族圣女,也是全族血脉流传的唯一希望,断然不可与汉人结为夫妻!况且……”
“你们的计划是什么?”沈乔欢兀自打断了他,缓缓起身,视线自面前二人脸上悠悠飘过,最后定格在东方的天空中某个不知名的点上,似在对着空气说话,语气轻柔而果决。
“既是需要我来进行这最后一击,最起码,要让我知道你们今晚的行动计划。对吧,祭司大人?”
如果这是宿命。
她唯有面对。
不知不觉,天空已经蒙亮。
连续三天的阴霾似乎没有任何散去的迹象。没有日出的阴天,天亮得毫无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