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繁星,洒空深巷幽长,望不尽的寂寥黑沉。
晚归人轻推院门,院落有几枝梅,几竿竹,几株松。风抚过,融雪扑簇簇落。
窗内荧火如豆,乱摆摇曳,冯婶子端着一铜盆残水在泼,瞧到人影忙笑唤:“夏侯爷怎现才回?夫人等着你用饭哩!”
夏侯寅怔了怔,那小妇人怎还在?
他正午时出门后总莫名心空落,不由已往回赶,恰瞧到一骑青马绝尘而来,勒缰的人,是那小妇人的夫君。
未尝不曾见过他们缱绻绕缠的情深模样,如今又有稚儿在怀,想必几句好言,几滴泪水,几番拥抱,妻还是妻,夫还是夫。他亦还是那个不相干的局外人。
可心境倒底不一样了!会酸会痛,会有治不愈的情伤。
定是等他回来辞别吧!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明事理,悄然离去或许是最好的决绝方式。
他抿了抿唇瓣,俯身卸下箭筒,同强弓摆石上,接过冯婶子递来的热水盥洗后,吸口气,掀帘入得房内。
房内大亮,火炉烧得正旺,一阵暖香盈面。
但见桌上摆着三五碟精致小菜,一碗儿酸笋鸡尖汤,一盘五只玲珑小包子,肉汁顺着褶皱窝儿淌,一碗粳米饭堆尖尖的,袅袅冒着热气。
玉翘坐在桌案边,正抱着糖糖戏耍,肥嘟嘟的手背有五个小涡,一个个轻点,小女娃眼眯成月牙儿,嘴里哦呀的稚声不断。
威宝躺床上抓着胖脚丫自个玩,忽一翻身,盯着娘亲和妹妹看,见她们笑,也咧着嘴淌一串口水。
夏侯寅眼有些涩,朝桌前大剌剌坐下,也不吭气,径自提起筷著扒饭,饿了。
“怎这般晚才回?这菜啊饭的热过几遍,你莫嫌弃没头道香。”玉翘语气温婉,看他一眼,转首吩咐冯婶子拿只空碗来,盛汤给他尝尝。
突然不吃了,紧紧盯她和怀里的女娃,大小人儿,皆微仰着颈看他吃菜,竟长得忒像,俱是国色天香的貌。
“我看到周兄来寻你,你怎不与他一道离开?是要同我辞行么?大可不必费此周折。”他闷闷的开口,胸臆间只觉拥堵的让人顺不过气。
默了默,玉翘亲亲糖糖的小脸蛋儿,似不在意的低道:“他当我和娃们死了,新娶了夫人。我也当自已重活了回,与他再是回不去从前。你愿意带我走么?回晏京或去哪都好!吃完这顿饭,我们收拾妥包袱,夜半就离开吧!”
“你说的。。。。。。可当真?”夏侯寅喃喃,有些半疑半喜,他不敢相信自个听到的,怕又是一场镜花水月成空。
这小妇人善变,昨还犟的一条黑路走到底,这会却又满心将他来依靠,其实还是因着那个男人不是!
“好!”瞧他还答的极快,怕她一不溜神又反悔,端起碗儿吃口汤,叹道:“楚玉翘,我前世定是欠你的,所以这辈子来给你做牛做马,还心甘情愿的很。”
“前世你我形同陌路,谁也不识谁!”玉翘站起,走到榻沿边将糖糖放威宝身边儿,威宝喜滋滋去攥妹妹的手指,糖糖眼儿却随着娘亲转,还贪想那香香的怀抱。
开始辅陈一张大锦布,把娃儿的衣裳等物拾尽数收拾齐整,自个则挑了两身衣物叠放起,再把锦布裹起四角,紧紧打个结儿便已收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