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糟糕的是,因为太过紧张,他嘴一快把上半句给说出来了。
“留侯美好如妇人……”
叶孤城涉猎不像皇帝那样广,他迷惑道:“什么?”
皇帝应该庆幸南王世子请的是叶孤城,而不是仗义屠狗的莽汉,肯跟他谈这么久的话,而不是上来就像对待鱼家兄弟一样把他放倒。
王安和南王世子有些焦躁。南王世子已经听出了皇帝堂兄如此说话的用意,以及那些故作轻浮的笼络。叶孤城迟迟不动手更令他焦躁。谋朝篡位,他又何尝不是铤而走险,生死成败,系于此时的叶孤城一人之手,他竟不敢迫他。
谋朝篡位,那是南王府的事,对叶孤城来说却无用且无益。不论是陈情还是兵谏,他需要找机会控制皇帝,他还需要知道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他无视世子的焦躁和皇帝的笼络。
三个各怀心思的人,包括执剑的他自己,命运都系在他的剑尖上,剑尖像新月的钩尖一样锋利,如将玉指甲,掐破碧天痕。
天上的月却是澄明浑圆的。
西门吹雪在皇城中如在无人之境中行走,快到城门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圆月。
西门吹雪在城门之下转身倚剑而立,他终于还是没有走出皇城。
西门吹雪虽在江湖,毕竟也在朝廷的治下,知道有些江湖事朝廷管不了;但他也知道有些朝中事,江湖人绝对不能碰。紫禁城看起来雕梁画栋,金楼玉阙,庄严无比,这红墙黄瓦之中的残酷无情、刀兵血泪,又岂能为外人道。那茫然无知的白鸽子,千里万里地飞来,莽莽撞撞的进罗网,他以为他还飞得出去么;纵使一时飞得出去,还有生路么。
西门吹雪叹了一口气,这番约战,怕不是还没有见面,就要成最后一面。
他在等。
南书房中的皇帝已经镇静下来:“我练的是天子之剑,平天下,安万民,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以身当剑,血溅五步,是为天子所不取。”
他凝视着叶孤城:“朕的意思,你想必明白。”
叶孤城的剑尖不动:“天下可平?万民可安?”
一个帝国总有许许多多多的事,除非真是四方丰稔的太平盛世,否则任何一个有理智的皇帝都不便自我吹嘘天下平、万民安。
皇帝道:“朕受命于天,只需向天地告成,此非你所能妄自诘问。”
叶孤城道:“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不知外事,不晓世情,也能自称受命于天?”
皇帝沉声道:“你敢弑君?”
叶孤城漠然道:“闻诛一夫纣,未闻弑君也。”
皇帝反问:“你认为朕是桀纣之君?”
叶孤城道:“有什么样的君,便有什么样的民。若在陛下眼中,我是桀纣之民,那么陛下如何,不问可知。”
王安终于看不下去这般拖沓,大声喊道:“快动手!你不杀他,他就会杀你!”